桌上点动了两下,似有沉吟之色。

在过去的半年中,封炎从蒲国给皇帝上过几道折子,大致地说过因为蒲国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彼此不服,蒲国其他九族各自站队,以致新王迟迟没有定下,最后两个王子都没能登基。

“是,皇上舅舅。按蒲国的传统,两位王子争夺王位都失败了。”封炎有条不紊地禀道,“现在,按蒲国的旧例,名义上由贵为王后的新乐郡主摄政,但实际上是由先王朗日玛的王叔以及几位蒲国重臣共同执政,待到将来几位王孙成年,再决定新的继承人。”

蒲国如今竟然由许景思来摄政!皇帝难掩惊讶地微微挑眉,封炎带回来的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中原历史上也不乏太后垂帘听政……

短暂的惊讶后,皇帝就勾唇笑了,嘴角染上一抹不屑的笑意,讥诮地说道:“蛮夷就是蛮夷,连个王位继承人都选不好。”

在皇帝看来,许景思不过是一个妇孺。

而且,对于蒲族而言,她还是外族的女人,膝下又无儿无女,许景思当然不可能真正地执掌蒲国内政,也就是一个对外的名义罢了。

谁让蒲国的两位王子不堪大用。

如此看来,这蒲国是败相已现,以后怕是再难再有朗日玛执政时期的辉煌了。

想着,皇帝的心放下了,于是,这御书房里的空气也随之轻松了一些。

两个小內侍彼此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近皇帝一直心情不好,总算这回封公子从蒲国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封炎眼帘半垂,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锐芒,跟着又道:“皇上舅舅,新乐郡主让外甥替她叩谢皇恩,说她感念皇恩浩荡,只是身不由已,不能亲自向皇上谢恩。”

封炎说得话冠冕堂皇,客套得很,可是听在皇帝耳里却十分受用,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说来许景思在蒲国孤苦无依,大盛便是她的娘家,自己这个大盛皇帝便是她强而有力的依靠。

看来这许景思倒是个知轻重利害的。

想起当年许景思自请和亲蒲国的事,皇帝心中又放心了不少,捧起身前的茶盅,浅啜了一口热茶后,随口问道:“阿炎,你这次去蒲国,觉得蒲国如何?”

封炎微微一笑,傲然道:“皇上舅舅,蛮夷之邦而已。”

御书房柔和的灯光中,俊美的少年眉眼迤逦,神采奕奕,眉勾眼挑中带出几分骄矜之色,看着傲慢,却又偏偏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整个人光彩夺目,让人生不出厌恶。

皇帝又是一笑,示意封炎继续往下说。

封炎就随意地把在把蒲国的见闻一一道来,比如蒲人所居住的房屋如何简陋,比如蒲国的奴隶制,比如他们近乎兄弟相残的择君大典,比如……

封炎说了一盏茶功夫后,皇帝就开始觉得无趣,随口打发了封炎:“阿炎,你千里迢迢地赶回来,想来舟车劳顿,赶紧回去休息吧。过几天,朕再亲自为你们洗尘。”

“多谢皇上舅舅,那外甥就先回府了。”封炎再次作揖行礼,谢恩后就不疾不徐地退了下去。

在封炎退出御书房的那一瞬,就听皇帝平朗的声音自门帘的另一边传来:“小李子,传何临健觐见。”

何临健就是那个被皇帝御笔钦点加入使臣团随封炎一起前往蒲国的官员。

封炎嘴角勾起一段似笑非笑的弧度,在门帘后停留了一息,就跨出了门槛,大步流星地宫门的方向走去。

封炎当然也看到了庭院中的那株百年老松不见了,却是目不斜视,连脚步也没停一下,就径直离开了,把御书房远远地抛在了后方。

皇帝急着召见何临健的意图不言而喻。

只可惜啊……

何临健此行在蒲国被关在牢中三个多月,等于是一事无成,他在牢里两眼一抹黑,对于蒲国的局势也完全不了解。

思绪间,宫门出现在前方几十丈外,封炎一眼就看到岑隐正好穿过宫门迎面走来,闲庭信步。

今日雪已经停了,可是寒风不止。

呼啸的寒风中,墙头、宫门、屋檐上的积雪随风而来,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岑隐那身大红的锦袍上。

岑隐停下了脚步,站在宫门下,抬手随意地掸了掸肩上的雪花。

二人的目光对视了一瞬,岑隐就继续往前走去,与封炎擦肩而过,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问问小丫头,近日可有惊雷。”

又一阵寒风吹来,一下子就把岑隐的声音吹散了……

那细细的白雪还在随风飘着,仿佛又下了一场小雪般。

封炎出了宫门后,就又飞身跨上了奔霄。

“咴咴。”奔霄打了个响鼻,再次飞驰而出,这一次,一人一马径直地回了安平长公主府。

温无宸已先封炎一步回了公主府,因此安平早就知道儿子已经返京,便提前候在仪门处。

“娘亲。”

马儿没停稳,封炎就轻快地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对着安平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一般。

安平看着风尘仆仆的封炎也笑了,正要招呼儿子进去,目光停顿在了他腰侧那个簇新的荷包上。

荷包上那精致的小狐狸和小八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这个荷包的绣工堪称巧夺天工,但是安平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这个荷包应该是……

安平勾唇笑了,眸生异彩。

她这个傻儿子好像还没傻到家,还知道一回来就先去讨儿媳妇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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