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杨五姑娘。”那粉色衣裙的路姑娘笑眯眯地说道,语调里有调侃,也透着一分深意。

另一个碧衫姑娘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恭喜什么?”

“当然是恭喜杨五姑娘不用当‘鬼’了。”又有一个妃色衣裙的姑娘出声和稀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有的人殷勤,有的人不屑,有的人疑惑,有的人作壁上观……心思各异,再不复之前的轻快随意。

杨五姑娘目光下移,看着掉在地上的锦帕叹了口气,喃喃地致歉道:“都是我不小心,把锦帕掉地上了。”

“杨五姑娘,不妨事。”一旁的一个宫女殷勤地笑道,对着另一个小宫女吩咐道,“还不赶紧再去取一方锦帕来。”

“是,奴婢这就去。”那个小宫女应声后,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姑娘们闲着无事,就在树下闲聊,说起了桂花来,这个说刚做了桂花茶,那个说露华阁的桂花露味道不错,另一个又提起最近城中有酒楼搞了桂花宴……

姑娘们正说得高兴,就见不远处的假山方向有数个宫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看来富态圆润,乍一眼看,还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她身后的几个宫女手里皆是捧着托盘。

众女皆是认得这妇人,她是皇后身旁的得力嬷嬷金嬷嬷。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皇后派来的人。

想着,众女的表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金嬷嬷先给几位公主行了礼,接着就目标明确地走到了杨五姑娘跟前,笑吟吟地说道:“杨姑娘,皇后娘娘有赏。”

杨五姑娘脸色不太自然,却也只能屈膝聆听皇后的口谕。

金嬷嬷精明的眼中闪过一道锐芒,若无其事地把赏赐念了一遍,比如一套赤金白玉头面,一匹雨过天青的金缕纱,一些珍珠首饰以及几匹云锦蜀锦绸缎等等。

四周其他人的眼神随之变得更为灼热,其中有几位姑娘早听说了露华阁中关于“金缕纱和软烟罗”的故事,不由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仔细想想,皇后这些赏赐还真是意味深长啊,既透出了杨五姑娘马上要进宫的意思,又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金嬷嬷赏了东西后,就抚了抚袖子走了,只留下一道道揣测的目光。

“杨五姑娘,”舞阳忽然出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语气似笑非笑,似是随口又似是挑衅地问道,“可要继续捉迷藏?”

她这一说,众女再次看向了杨五姑娘,只见刚才去取锦帕的宫女不知何时回来了,局促地站在杨五姑娘身旁。

杨五姑娘一张巴掌小脸微微泛白,半垂眼帘轻咬着下唇,那委屈的样子看来楚楚可怜,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怨恨的幽光。

舞阳像是没注意到杨五姑娘的异状般,对着那小宫女一伸手,那小宫女急忙把手中的锦帕呈给了舞阳。

也不知道是小宫女太紧张,还是舞阳收手太快,那锦帕从两人的手之间滑落,在小宫女的惊呼声中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请殿下恕罪。”小宫女急忙屈膝认错。

舞阳扫了地上的锦帕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眼中透着浓浓的讥诮,看向杨五姑娘道:“真是扫兴。看来天意如此,不玩了!……端木四姑娘,随本宫去畅音阁听戏如何?”

“好啊,公主姐姐。”端木绯配合地应道,还傲娇地昂着下巴瞥了杨五姑娘一眼,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舞阳颇为受用,差点就伸手在端木绯的发顶上揉了揉说了声“乖”。

她对着端木绯做了个“跟她走”的手势,就率先大步离去,一脚还正好踩在了那方霜色的锦帕上,在无暇的帕子上留下一个灰蒙蒙的脚印,刺眼极了。

“不如我们也去看戏吧。”

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句,其他姑娘也纷纷附和:

“天气有些热,正好去戏楼里躲躲日头也好。”

“我听祖母说宫里的戏班子文戏唱得极好!”

“是啊是啊,我去年就听过……”

“……”

姑娘们说说笑笑地追着舞阳和端木绯去了,那一道道倩影渐行渐远。

四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杨五姑娘一人还垂首站在原处。

她精致的小脸上早就没了笑意,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双眸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怒恨交加,用一种仿佛要将一切撕碎的目光瞪着地上那方霜色的锦帕。

畅音阁是宫中最大的一个戏楼,就在御花园的东北角,出了一道小门,再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走个半盏茶功夫就到了。

宫里是养着戏班子的,不过不到逢年过节,这戏班子的人除了练练唱,也英雄无用武之地,难得一年一次的万寿节,戏班子的人自然是使出了各种绝活,看得姑娘们掌声雷动,赞不绝口。

在御花园发生的那点事在那精彩的戏文中烟消云散……

看了几段戏后,姑娘们就又回了凤鸾宫,这时,正殿中的命妇更多了,人头攒动。

端木绯一边入殿,一边不动声色地朝四周扫了半圈,在下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尚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容貌堪称绝色,头戴珠翠九翟冠,身穿绣着五彩鸾凤纹的真红衣裙,那如火焰般璀璨夺目的珠宝衣裙衬得她华贵高雅,如那天际最明亮耀眼的启明星般。

端木绯不曾见过此人,但楚青辞却认识对方。

这是封炎的母亲安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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