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还有些变大的趋势。山坡上有些泥泞了,双方胶着着,缠斗着。魏军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慢慢地向山下的大榆树旁退去,倚靠大树下的坡地,和几名弓弩手地掩护下,少数魏军还在负隅顽抗。不过现在谁都能看明白,杀掉这最后几只当道的恶狗,那是早晚的事。
可就在此时,那犹如催命一样的号角声再次想起,伴随着乱箭,身后喊杀声四起,燕军残兵们再无斗志,惊惧地四散奔逃。王然回头望去,黑压压的魏军正咆哮地冲来,他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也许心中已然放弃了。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到身前,抱起他与铁蛋便跳进路边的土沟。
这是被常年的大雨冲刷出的裂缝,土沟里已经堆积了一些尸体,王然看清来人是张力。
“爹……”铁蛋大叫一声抱着张力,哭了起来。
“可找到你俩了。”张力浑身是伤,喘气都很吃力了,只见他的肠子都翻了出来,右胸上还有个血洞,不停地流淌着鲜血。张力挣脱开缠在身上的铁蛋,将二人塞进了裂缝边的一个耳洞里。
“住嘴!”张力喝住了铁蛋哭喊:“铁蛋你要活下去,记住爹的话,想尽办法也要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张力满眼都已经湿润,两行热泪划过那已经满是泥渍的脸庞。随后张力搬来几具尸体将洞口挡住。他用手将肠子塞进肚子里,吃力地爬出土沟。铁蛋还在抽泣,王然将他抱在了怀里,用手按住了他的嘴。
煌山下老榆树旁,赵射双手撑着剑柄,单膝跪地,嘴中喘着粗气。雨越下越大,拍打到脸上,将几近晕厥的他又拽了回来。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太漫长了,好想就这样睡去,不过他不甘心,努力地维护着军人最后的尊严。
“你家主将是谁?”赵射看向面前重重包围的魏军。
“江云平。”
“江云平……”
“九年前的魏东大战你不会不晓得吧。”一名魏军校尉笑道。
“参合陂。”另一名手持长弓的校尉补充道。
“原来是九年前的燕西之战,罢……”赵射喃喃地念叨着,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
“翟翎,你和他墨迹什么,让我一箭射死他,为死去兄弟们报仇。”长弓校尉道:“贼将记住了,我家少帅是大魏镇北大都督的第五子,江云平。现在送你上路的人,便是高善,阎王爷跟前,你也好有个答对。”说罢,便要搭弓射箭。
“且慢,这小子也算能打,是个汉子,带回去听候少帅发落。”叫翟翎的魏军校尉一把按住了高善的手。
“少帅说不留活口。”远处赶来的程良,将手中的斩马刀重重地插到地上。二校尉知道程良是个憨货,谁也没搭理他,却很是整齐地白了他一眼。可此时,赵射已经吃力地爬到老榆树下,面向煌山坐好,他拂了拂凌乱的头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插进了腹中。
翟翎看着赵射的尸体,摇头叹气道:“可惜他遇到的是咱家少帅。”
“怎么讲?”程良道。
这程良一直随单岑鹏部在外,后又随其在后山埋伏,所以南坡发生的事他不知道。叫高善的长弓校尉呵呵一笑,解释道:“咱家少帅早就查过此人,知道他一直心高气傲,却不得重用,今日赵射必然会选择冒险一战,不会全军撤回昌黎。可这个天杀的贼儿子,把兵力全集中在了山顶,害我们损失了这么多的兄弟。”
“老高,你说的我不懂啊?”
翟翎拍了拍程良的肩头道:“所以你才只是个百骑将,还是个光杆的,哈哈……”
“我的人马都折损在……”
山神庙里燃起了大火,庙门口的横梁上吊着一具尸体,他身边散落了一地的金银珠宝。廖智带人押着一个庄丁模样的人,来到江云平身前。
“禀少帅,后山来报,燕军已经被全数歼灭,燕主将赵射也已自尽。不过单岑鹏部,除几人外皆已尽忠了,翟翎部也有少量伤亡。”廖智神情显然很感伤,回禀过后,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江云平没在意廖智的反应,一指被押解上来的人问道:“此乃何人?”
“少帅,属下盘问过,此人是钱府的护院,他见财起意,伙同他人将钱贵勒死,又烧死了钱贵的一双儿女,携带财物准备逃逸,被我等擒住。”薛仁上前施礼道。
那个护卫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大叫:“大人饶命,我不是钱家人,我不是钱家人……”
“哦?”江云平嘴角一咧,露出阴冷地微笑。
“大人明察,小的叫李彪,是庆云县李村人,是个商队护卫,前几日才受雇钱家,小的们见大军神威,不想为钱贵卖命,向他索要工钱,钱贵不给,所以才下的杀手。”
“原来如此,”江云平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把他也吊死。”
李彪面色大变,磕头告饶。江云平见其再无他话,便示意左右兵士将李彪拖了下去。江云平撇了一眼挂在门楣上的钱贵尸体,像是自言自语,道:“明知身死,还要诡辩,尔等真会将秘密带到阴曹地府吗?”
良久,廖智上前一步,大礼跪到江云平面前:“少帅,我军潜进燕境多日,几经鏖战,现已损失过半……”
江云平挥了挥手,打断了廖智的话:“传我帅令,全军化整为零,撤回安邑,行动不便之人,就让他们成仁吧。”
“这……”
“嗯!”
“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