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教谢蘅喜欢实在难,可喜欢谢蘅却很容易。

张雪砚勉力起身,摸到床边一头倒进去。烛火盈了满室,门外映出人影,恭声问道:“张大人,您还有甚么吩咐?”

“没有。你也早些歇息罢。”

“是。”

张雪砚以手背挡住烛光,不久,眼前似回到京城仲夏,城郊寒山苍翠,满目重重叠叠的绿荫。细碎的阳光从叶隙间透落,不重要的人在梦境中一向无容无貌,却是窃窃私语清晰在耳。

“别进去打扰大公子,他读书时喜清净,惹了大公子的恼,可仔细你的皮!”

张家在寒山建了一所别苑,单单作张雪砚静心读书所用。按照张居竹的命令,他每逢月中就要来此小住七日,书写四书注解。

他听声窃窃,顿住笔墨,玻璃珠子似的平静的眼睛往窗外看。

很快,屋外就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吵闹的蝉鸣。大抵蝉鸣也不会存在太久,早上下人就起了粘杆儿去打蝉。

蝉鸣聒噪,他的确是喜安静的。张雪砚这样想,又提起笔,继续写注疏。

窗外落下一片阴影,不大不小,正将他用的光挡了个结实。他又将毛笔搁在笔山上,静静坐着,心下猜测着是家中的哪个丫头又要仔细哪个的皮。这已是他在别苑中唯一的乐趣。

只不过这次却没等到,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碧波似的风浪穿过窗,扑在他素净如白玉的面上,诧异地转过头去看,见窗户外露出四五双眼睛,拥挤在一处,大都甚为紧张。

唯独那领头拍窗的不见惊慌,乌黑的瞳眸骨碌碌转着,灵得像鸟儿,不在笼中的鸟,像是偶尔会落在他窗边憩脚的麻雀,好奇地将书房一通打量,不一会儿就会扑棱着翅膀飞到树林当中。

他讶然,道:“谢,谢姑娘。”

“不必谢。”谢蘅理了理鬓角的小辫子,揽着一众小跟班儿,同他讲,“我们能进去么?”

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父亲的吩咐,眸子又有些担忧,谨慎地看了看窗外。

这么一团在大白天翻墙越户的小贼,那些个下人怎能看不到?不过他们都是京师世家子弟,揪一个出来哭一声,宫门都要震上一震,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拦着?

谢蘅招呼着人进到书房中,他仔细看了,才瞧见他们身上都还挂着书袋。

许世隽干打雷不下雨,抱着他就是一顿干嚎,“大公子,救世活佛!你是我干哥哥!快救弟弟一命罢。”

他忙问怎么回事,结果见他们一个接一个掏出课本来。

得。都是来抄功课的。

独独谢蘅没有,她负着手,在他竹屋里转来转去,四处乱瞧。他听着许世隽等人吵嚷着难题,可眼睛却不住地想看她。

她步伐轻快,更像一只误入竹屋就开始乱蹦乱跳的麻雀了。

让张大公子直接帮忙抄功课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没敢抱这个心思,只聚坐在一起听他讲解。

等他们记时,他就会抬头看向谢蘅。她似乎对竹架子上的书很感兴趣,拎了几本出来问他:“我可以看吗?”

他点头。

谢蘅翻看了几眼,似乎是觉得无趣,又将书册放了回去。他有些羞愧,那些书的确又杂乱又无趣,不如她常爱看的江湖小传、奇案志异一流。不过来他这儿也没有别的乐可以寻,很快她又将书本拾了来读。

待做好功课,许世隽为表感谢,还带了从街头买来的酥糕、糖饼一类的零嘴。父亲从不许他吃这些,他也不敢碰。许世隽见他始终不吃,偷偷塞给他一块酥糕,问:“为甚么不吃?”

他不好说实话,抿着唇摇了摇头。

“你别怕。”谢蘅从书架前坐起来,也不知怎么看出来的,先是关上窗户,又整个儿靠在了门上,“你偷偷吃,我们都不跟你爹说。谁要敢告你的状,我就打谁。”

许世隽拍拍胸膛,“没错!我们出来行走江湖,都是讲义气的!”

一干人忙着附和,又给他推了几块酥糕过来。

他脸有些发烫,终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酥糕。

好吃的。也不知为甚么他父亲从不爱他吃这些。

待天色晚了下来,他们也要回家去,谢蘅临走前问他借了几册书,讲好下次见面就还,他没有细看就连连答应。

不久,他将人送出别苑。几个小公子先后钻进轿子里,独独谢蘅还在点人头,在确认有没有落下了谁。

他踌躇片刻,试探地问谢蘅:“你功课也做好了么?”

谢蘅点点头:“做好了。梁先生严厉得很,做不好要打手心的。”

他说:“那你是来做甚么……?”

“来找你顽儿呀。”谢蘅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过你这也太无聊了,做甚么每月都要来?”

“写书。”他坦诚道。

谢蘅一笑:“果真是大才子,世隽连字都写不利落,大公子都能写书了。”

听她揶揄,他脸又有些发烫。谢蘅扬扬手,将借来的书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也是来救你一命的。我听哥哥提起,张尚书要带着人来这儿设宴,届时少不了要考问你功课。你这书上画得小人儿……”

她翻开几页,正是他无聊至极时信手涂鸦,有相和“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美人画,也有相和“燕子飞时”的青鸟……谢蘅指着书页上勾勒的神女眉目,笑道:“这是谁?”

是你。

即便在梦中,他都没敢说出这两个字。

谢蘅冲他挥手告辞,他耳朵轰鸣一片,心焦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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