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因为雪灾的缘故, 各地很乱, 却没有乱到建邺的内城来。

这住着当朝所有权贵的金贵之地仍是一派盛世奢华的模样, 仿佛没有被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染上半分哀色。戚乐顺着青石主道的石板一路往远处看去,建邺太大,她并不能看到城外、甚至是接近城外的光景。而赵琅也不会带着她去接近混乱的地方, 他带着戚乐出来躲躲,就是真的出来躲躲。

他带戚乐去了常去的茶楼要了间包间喝茶。

说不遗憾是骗人的。建邺城外被拦着三千流民, 这三千流民就仿佛是三千颗不知何时便会引爆的炸弹,一直被京兆尹府及禁军拦着, 也不知能拦到几时。

戚乐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如今朝中最大的两方势力便是赵颉与高衍, 只是这两方在这一点上都保有了十足的默契,没有人一个人拿这件事去烦了沉迷方士的皇帝,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与压制,只想平安熬过这个冬天——至于城外流民的死活——?

人命在这样的时代是最轻贱的东西,为了利益, 连亲朋好友都能舍去背叛,又何况乎是一群流民呢?

城外的流民在建邺城中不算什么秘密,善心的富豪也有派人在城外结庐施粥的,但流民实在太多,这粥根本还没做来就被哄抢一空, 连被派去做事的掌事都差点回不来。粥不够, 城外又毫无可躲避之处。身强力壮的流民有些就在附近落草为寇了, 身体弱些的, 便只能死在城门外。

戚乐上茶楼时还听见有人议论城外的尸体太多,京兆尹府派人出去料理,一日给一钱银子,是个好差事。

戚乐听得细,也就没太注意脚下,楼梯拐弯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赵琅看着直皱眉,没办法只能一路看着她进了屋内。屋内已经燃气了炭炉,温度还算适宜,但戚乐进去之后还是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安明珠的身体实在是又差又娇气,这屋里的碳味道已经很淡,但安明珠闻见了还是觉得呛。赵琅见状无法,只能将窗户推开一些,让空气流通起来。空气流通无疑会让屋里的温度又降低,赵琅只能吩咐青竹棒安明珠将皮裘裹好,他还真的多带了一件,让青竹用他那件大的裹。

戚乐暖和了,她瞧着也就穿着袄衣的赵琅,假意惺惺问:“小舅舅不冷吗?不如我把我的借你吧?”

赵琅瞧着戚乐手里捧着的女孩子才会穿的白狐裘,心里充满了“……”,更何况戚乐大氅的宽度,大概也就只能给他裹个肩。赵琅毫不犹豫拒绝,他说:“我不是你,我身体好着,这天气还算不上冷。”

戚乐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赵琅见了嘴唇蠕动,只得又道:“不是说你……,唉,吃松子糕吗?”赵琅都没察觉他为了不看见安明珠这副表情,语气里都带上了恳求:“这家松子糕一绝,你吃点松子糕。”

——吃点松子糕,不要搞我了!我真的不擅长带小姑娘玩!

戚乐几乎能从赵琅的脸上清楚的瞧见这么几个字,她眼底含笑,也不再逗赵琅了,顺着说了句“好。”

眼见转移开了戚乐的注意,赵琅送了一大口气。他叫来小二要他们上一份松子糕来,顺便又多点了些小女孩大概会喜欢的点心。赵琅记得戚乐在他屋里的时候,吃点心吃的挺高兴的。

戚乐的注意顺着小二一路沿去了热闹的楼下,包厢门关上的时候,楼下嘈杂的声音也就遮掩了。赵琅以为戚乐是觉得无聊,便问了句是不是要。

戚乐暂时不想听书,她对流民更感兴趣。

戚乐道:“我听着他们在议论城外的流民……朝里至今没有给出个结果吗?”

赵琅先是皱眉,说:“你年纪小小,关心朝里干什么。”刚说完,他又想起戚乐表现出的“性格”,嘴角绷直了,还是又回答了一句:“没有。唯一的结果就是派出了禁军守着建邺,谁敢擅闯,禁军可以就地认定暴民斩杀。”

这点细节是茶楼中的茶客都不知道的。戚乐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赵琅瞧着混账,但许多事情他却有他的渠道,知道的怕是要比赵颉还要清楚。

好比禁军是属于高衍的势力,赵颉未必会知道高衍下了什么命令。但赵琅与禁军交好,他只要想知道,他便能知道。只是他一个浪荡公子,去打听禁军对流民的处置做什么呢?

他又不是善名在外的大善人。

戚乐看着赵琅,越发赵家简直是一个古代版的大型片场,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角色皮下的真我是什么样,你若心里没个数,还真的怕是至死都不知道。

戚乐看了看屋外,天阴沉沉的似乎明日又要下雪了。

她对赵琅说:“天真冷,明天若是又下雪,不知道家里园中那些畏寒的花草还能不能活下去。”

赵琅沉默了一瞬,又忽得笑道:“有园丁,自然是能活的。”

戚乐回过头去,赵琅面上带着稳然的笑意,他眯着眼瞧着青石大道,似是回答戚乐的问题,又似在回答自己:“到了该做的时候,自然有要做的人来。”

赵琅说着,他见戚乐看着她,不由更眯了眯眼,口里吓着她说:“你又盯着我看什么呢?”

戚乐忍不住笑:“我才发现我和小舅舅的眼睛长得有些像。”她比了比安明珠眼角,“家里人大多人眼角都是上挑的,你和我却有些向下。只是小舅舅更长些,瞧着就比较有气势,我的圆些看着就不太好。”

赵琅说:“哪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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