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宜深正好出门,他穿着这件羽绒里衣,身暖心也暖,正想出去给朋友瞧瞧,顺便也让人知道知道他有一个很关心他的小妹,此时听见这话却不由顿住了脚步。

那两个婆子见少爷出来,忙住嘴不敢多言,旁边茶水房里的婆子正想插上一嘴呢,探出头却看见神色沉沉地站在屋门口的少爷,一时开口也不是退也不是。

“都忙自己的去吧”,蒋宜深摆摆手,院子里大气儿不敢出的下人才松了口气退下。

出来院子,蒋宜深叫了声“成善”,成善忙上前答应“少爷。”

“你说我给轻轻他们的东西是不是太多?”蒋宜深问道,“这会不会让他们有一种被施舍的感觉。”

成善忙道:“哪能啊,这是少爷好心。”

蒋宜深摇了摇头,“好心?我只想和他们平心相交,不想让他们或是外人觉得,他们和我相交是撞了大运。”

说着顿住脚步,他抬手在后颈处摸了下,随即笑着向祖母的院子大步走去。

两天后蒋宜深便离家去了白鹤书院,走时还多带了两个小厮,成济和成才。

码头上,一身锦蓝的蒋宜深如茂林中一株挺拔的修竹,引得或近或远的小媳妇大姑娘频频偷看。

旁边一个撑着小船的渔翁忍不住多嘴道:“今日寒风不停,少爷只穿这一件单薄外衣别冻坏了,若是不嫌弃,到我这船舱里避一会儿风。”

“多谢老丈”,蒋宜深礼貌回答,“我穿着家里小妹做的保暖里衣,并不冷。”

那老丈就点头,“原来如此。”心里却想也不知大户人家是用什么好东西做的衣服,看起来和春衫一样竟也说不冷!

“兄台不是白鹤书院甲班的蒋宜深吗?”这时不远处一个同样在等船的衣着谈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差的,看起来比蒋宜深还要大一两岁的青年男子凑过来搭话,“你怎么不过了元宵节再回书院?”

蒋宜深客气道:“年前耽误了半个月的课,早点回去补一补。”

“蒋学友家世不凡却还能如此刻苦,实在让我等惭愧啊”,这人满脸感慨,又话题一转道:“对了,你现在是没舍友的吧,也不知开了学先生会给你分一个怎样的舍友。”

待坐上通往贺州的大船,这人还在说年前发生在书院里的那件杀人案,“据说那位杨学友被判了两年监禁,举人功名被革除了,白鹤书院也放出话以后不会再收他,为一个妓子落到这步田地,可真够倒霉的。幸好那时蒋学友你不在,否则只怕也会名誉受损而被书院逐出来。”

蒋宜深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了,说这么多,还没通报姓名呢”,这人喝了口茶,说道:“在下姓章名全,还未取字,蒋学友直接称我章全便好。”

蒋宜深拱拳道:“章学友,客气了。”

章全笑起来,“蒋学友看着比我还小,也未取字吧。”

时人大部分是二十弱冠取字,但也有例外的。

蒋宜深道:“并未”,却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章全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很是热情地就字这个话题说了半晌,然后十分自然地过渡到了蒋宜深的衣服上:“船行这么久,并不见蒋学友有半分冻寒之色,可想而知你之前对那船翁说的很对,令妹给你做的衣服真是保暖之衣,还是这样薄的衣服,令妹可真是心思灵巧之人。”

蒋宜深看了章全一眼,“章学友过奖了。”

“哪里哪里?”章全忙摆手,“在下听说蒋学友只有两个庶妹,不知是哪位蒋小姐做的?我着实羡慕你这好衣服,可否让家里母亲到府上跟令妹学一学?”

听到此处,蒋宜深才算摸到这个章全的脉了,原来拐弯抹角说这么长时间,是意在跟他家结亲?

家里的庶妹能嫁院求学之人,实则并不算低嫁,只这个章全说的话,却着实让他不喜。

“这件衣服并不是我家中庶妹所做,恐怕不能应你所请”,蒋宜深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失陪一下。”

说着便起身走了。

章全呵呵笑了下,却碍于蒋宜深带的下人还在,不敢说什么,过了会儿也站起来,让身后的小厮看着他的东西,说是去隔壁的船舱买些吃的,一出来,却忍不住低声牢骚道:“这么看不起人,怪不得姓杨的杀了人就想陷害这姓蒋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知府门第,竟然还看不起我?焉知两年以后,我不能高中。”

船到贺州,是第二天傍晚,蒋宜深没有立即去书院,带着三个小厮住在了家里给他在贺州买的小院子处,跑了两天联系好铺子以及做小纽扣的匠人,又留下他自己画的几幅纽扣式样,他才在元宵后回了书院。

蒋宜深做这些只是想用轻轻做扣子的那个巧思,开一个他名下的小铺面,等以后有了收益,再跟他们几个四六分,这样一来,他给他们东西,谁都不能说他们是撞了大运。

毕竟不是看到轻轻给他的衣服上的竹扣子,他也想不出这么个生意不是。

安排好这些,蒋宜深心情轻松地回了书院,却没想到好友一见面就打趣他:“怎么才回书院来?你的情妹妹做的保暖衣给咱们看看,是怎么样的好衣服,只穿一件外衣就不冷了。”

“情妹妹?”蒋宜深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书箱都没放好,就问好友,“这话是谁传的?章全?”

想起小丫头那一双忽灵灵的大眼,蒋宜深就觉得那三个字狠狠地亵渎了她,也不用好友回答,转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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