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小竹先前也劝话,同他讲道理,后面也不多说什么了,因为老头子听不进去。
她也不怪小丸子,甚至不怪她的失忆,失忆只是让本该发生的事,来得更快了一些。
早些年,杏子也是很黏人的孩子,会缠在她身后撒娇,求她打开柜子把家里的布拿出来认着玩。小丫头坐在她怀里,仰着脑袋蹭她的身子,奶声奶气指着一段段排好的布问小竹:“奶奶~这是什么花呀?叫什吗?”
她就一匹匹教她认:这是格纹的色织布,能做男人身上穿的衬衫,那是浅粉的亚麻布,柔软透气适合裁来做睡衣……杏子听得咯咯直笑,欢喜地拍手,又拽着她的和服振袖,要她教她,把布布变成衣衣。
奶奶就笑着应下了,说:“好啊,等杏子长大了,奶奶教你做衣裳。”
后来,杏子长大了。她喜欢听歌,喜欢看书,喜欢和朋友出去玩,喜欢和妹妹吵架拌嘴。
有太多事可忙,她已经不记得,年幼的自己是怎样缠着奶奶问东问西。要奶奶教她做衣裳的约定,早就叫穿梭的时光刮得不见踪影。
樱小竹并不失落,哪家的孩子不会长大,或早或晚,本该如此。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的和小的,一生最大的缘分,不就是在最末的时候,给彼此留下一个温暖的背影。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炽烈激荡,也可以像一杯温凉的茶,静静摆在那,余香袅袅。
最后,还是樱小竹先开的口。谁让梦里梦外的爷爷一模一样,都还是个老孩子呢。
可她不是像大野期待的那样,谈起和小丸子有关的往事。
“白鸟的爷爷奶奶是怎样的人呢……”打头第一句话,她说的是这个。
原本一直低头抱着茶杯呆坐的丸子,闻言明显颤了下肩膀,松开手里的杯子,把那只暂搁在桌上的白花重又拾起握紧。
樱小竹注视着她僵硬的手,含着笑轻轻开口,讲起几件以她为主角的童年趣闻,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有关的事。
那真是年代久远的回忆,可闭着眼睛听,又让人觉得几乎是发生在眼前的事。一代代的人都在同一番轮回里上下,为人父母前也是被长辈关照着长大的儿孙。
讲尽那些边角泛黄,气息温暖的回忆,樱小竹又缓缓说到似乎该有些忌讳的话题,那是轮回中名为‘生死’的一个节点。
活着的人送别逝者,就像逝者曾迎接他们降临于世,一来一去,最终构成一个完美的圆。
樱小竹平静的讲述着自己和家人怎样在不同的年月光景送别了四位老人,她说得很慢,讲得很细,也没有过多的心情表述,仿佛只是在讲一段段稀松平常的故事。
随着她的娓娓道来,小丸子慢慢仰起脸,面具之下,她认真注视着樱小竹的面庞,听进了她说的那些与己无关,却也似曾相识的故事。
对每个人来说,那都是似曾相识的故事。
普天之下,父母长辈的心是通的,尽是向着孩子,做孩子的,也有一两根心弦连在一起,同是念着生养他们的至亲。
以爱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