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罗浮生在金藩一番怒目瞪视下安安静静躺在被子里不动弹。金藩坐在他床边,很认真地削苹果。

“哥,我打听到日本人的踪迹了。”罗浮生说。

金藩眼皮都没抬,左手两个指头一用力,苹果裂成四块。就这一手功夫,罗浮生在心里吐吐舌头,就听到金藩说:“睡觉!”

罗浮生还不死心:“哥,我说了就睡。东江城北的小山村附近,肯定就在那一片。他们派人在村里洗劫粮食,人数肯定不会少,说不定是主力。”

金藩再瞪他一眼,眼神亮得刺人:“知道了,我派青龙帮的人查,你置身事外就行。睡觉!”

罗浮生乖乖闭眼,时不时睁开一只眼睛瞄瞄金藩在干什么。

金藩把灯关了,换作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就这么守着他,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家那个混赖弟弟,很是宠溺和无奈。

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逡巡片刻停了。金藩没搭理,他大概能猜到是谁,不过这时候罗浮生刚睡下,开门会吵醒他。

过了很久,门外还是没动静,估计人还没走。金藩听着罗浮生绵长的呼吸声,轻轻走过去打开了门。

天婴在门外靠墙站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金藩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整个人装在宽大的病号服里,除了看出这姑娘长得清秀乖巧也实在没看出来什么。突然,天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大睁着眼睛望着金藩,眼里一抹倔强一闪而过,这时候金藩才笑笑问:“你来看他?”

天婴点点头说:“就看看他,昨天他伤得好吓人。”

金藩让出路来,轻声说:“他睡了,你陪着他吧,我出去办点事。”

天婴有些拘谨地捏了捏衣角,在金藩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走到罗浮生床边,回头看了金藩一眼,见人关了门出去她才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对面看着罗浮生。

床很大,洁白的床单被褥,在昏黄的暖灯下衬得罗浮生的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鼻梁上一点乌青,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软很多。额头上还有淤青,微微肿起,被几缕刘海半遮半掩着,和长长的睫毛洒下的一片阴影一起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在梦里那么不真实。

天婴低低地呢喃:“你真好看。”说完自己就笑了,想起自己在地洞里那么没羞没臊地抱住他,又想起罗浮生紧紧捏着她的手说的那句话,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天婴想握住他的手,又怕吵醒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指尖都触到罗浮生的手背了,还是往回缩了一下。

“不是胆子很大吗?”罗浮生突然一把抓住天婴的手,闭着眼睛戏谑地说。

天婴惊了一惊,低呼一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没睡?”

罗浮生还是闭着眼,握着的手却没放开:“睡了,听到你到门口就又醒了。”

天婴缩了缩手,没挣脱。

“我该回去了。”

罗浮生突然睁开眼:“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天婴低下头,紧张得脸有些烫:“看、看过了呀。”

罗浮生终于轻轻地笑出声来,低声说:“你也会慌啊,我还记得你扑过来抱着我的样子……”

“闭嘴,不许说!”天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赶忙又低下头,稍微提高了声音阻止罗浮生继续说下去之后,又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口气说,“我很小就跟着爹和哥哥唱戏,见过好多人好多事,真真假假叫人看不清。可是你,你是真的,我……我很……”

“天婴,我许给你的就是你的,罗浮生说过的话不会食言。”很什么,天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罗浮生就截断了话头,有些话要由男人来说,“你以前见过的听过的那都是别人的,罗浮生是你的,也只会给你你想要的!”

罗浮生几乎是一瞬间坐了起来,脑袋就晃得有些昏沉,他还是忍住了身体的不适,用同样虔诚的目光看着天婴,说的话掷地有声。

天婴抬起头,心跳得像打鼓,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那些戏文里才子佳人互许终身时说的最好听的话:“我、心、悦、你!”说完很是忐忑地看着罗浮生。

本来已经糊成一团的脑子什么也不敢想,却愣是没想到罗浮生说了句非常煞风景的话:“你在地洞里不管不顾的劲头哪儿去了,这还是天婴吗,这么的……软软糯糯?”

天婴使劲挣脱了手推了罗浮生一把,正要说什么,罗浮生就装模作样地倒下去叫唤起来:“疼,疼啊,你恩将仇报啊!”

罗浮生这几句话把天婴说得什么紧张什么害羞,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露出她的本来面目:“疼死你算了,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浮生半眯着眼偷着乐,只笑着没吭声,心里却回了一句:“我本来想说谋杀亲夫来着。”

就着罗浮生倒在床上的姿势,天婴摁住他的肩膀说:“不许再起来,好好睡你的觉,好好休息养伤,我回去了。”这话前半句说得气势十足,后半句还是软下来,满是关切。

罗浮生也正经起来,认真地点头:“都听你的,养好伤我紧着去向你爹提亲。”

提亲这个事情,天婴听得愣了好半天,甚至来不及羞臊,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

九岁红就快油尽灯枯了,他对段天赐的婚事一定会有安排。天婴不能接受,却也不能做个恩将仇报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把九岁红的心思透露给任何人,她要自己为自己拼一个前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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