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瑞格恩醒来时发现,床脚蹲着一个黑影。黑影有一双苍白的眼睛,里面反射着月亮的银光。黑影手中握着一把象牙匕首,是几天前刚刚死掉的女巫克蕾西亚·诺和曾经的仪式用具。据说,这把匕首是用来进行血祭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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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笑了一下,语气低沉阴郁地细语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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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你只要乱叫一声,就死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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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迷蒙,光线极弱。瑞格恩看起来足有一百岁。他嗅到一股灯油的刺鼻气味,还有来人汗水里的动物气息。他无助地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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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倾身上前,从黑暗中现出了强盗杂种基根的脸,挂着冷酷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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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我要跟你说一些事。你给我好好听着,这样能活得长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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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是用居瓦斯克野猪牙做的,在昏暗中一闪。基根把刀尖抵在老头皮肤松垂的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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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就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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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格恩识相地没吭声,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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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基根的刀子没动。他眼里满溢着恨意,愤怒几乎让他牙关打颤。他已经和一头野兽相去不远,只靠残存的点滴人性约束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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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格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也在打颤,不过完全是别的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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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死了我母亲。”基根低吼起来。“不是因为病痛。是你。是你,没日没夜的猜忌怀疑忘恩负义。你把她逼到到冰冷的洞穴里。你凭着自己愚蠢的迷信将她流放。是你害死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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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移到了老人的脸颊上,随时准备切下一块肉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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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打算害死我了。”基根轻声说。“你拿我的身世来羞辱我,诅咒我会带来厄运。这还不够。你把一个孩子踢出了你的宝贝村子,一而再再而三,除了教会我仇恨之外什么也没有。这还不够。现在,我母亲的骨灰还没凉透,你就想把我赶进荒原,死在外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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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匕首就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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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根从床边溜开,退到屋子边缘。他从卧室台子上拾起了一盏带罩子的灯笼,微微照亮了他的身形。他的微笑变得更加残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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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我走之后,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你给我好好想想,你是怎样把一个男孩和他妈妈扔到冰天雪地里,让他长大成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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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格恩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或许这孩子也不想听。他半是恐惧半是顺从,一语不发,呼吸着充满房间的油腥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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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根除去了灯笼的罩子,橘黄的光线突然铺满了屋子。地板上、墙壁上、书架上,甚至床单上,湿润的油脂到处都是。他手脚很利落——毫无动静地完成了这一切,然后才叫醒了他的猎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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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着。”老人惊慌得结巴起来。“慢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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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要上路了。”基根用近乎闲谈的语气说。“所以走之前我该好好暖暖手。再见,瑞格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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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等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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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基根已经迫不及待。他朝门口退去,扔下了灯笼,就像是留下了一份临别的礼物。灯笼落在了卧室的粗木地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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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化作了火的世界,基根大笑起来,哪怕火舌舔上了他自己的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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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就像生命,贪婪又饥渴。它会饥饿,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就像命运一样,有着残忍的幽默感。它怜爱地卷到面前,弗雷尔卓德无情的风吹开火花,一路跳动着滚过附近的屋顶。它每触碰一个地方,就会一口咬下去开始吞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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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根穿过草木丛生的低地往北边窜去,全然不理会身后的灾难。比起留下来观赏老瑞格恩的豪宅烧成白地,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处理脸上被烧烂的地方——左半边火烧火燎,痛成一片,只能塞进地上的积雪来稍微缓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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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再次怀疑,说他会带来厄运的流言也不见得全是假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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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爬到足够高的地方时,他才回头检验自己的杰作。海面上太阳正冉冉升起,大火早已被扑灭,只留下浓密的一道烟柱,在晨风的轻抚下卷曲渐细。他握着一捧雪贴在烧伤的脸颊上,希望能看见瑞格恩的大屋变成村落中间一颗烧焦的黑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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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景象却惊住了他的呼吸。他害怕得说不出话,身上伤痕累累,跑起来踉踉跄跄,却还是竭力回到了他的罪行现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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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了。幸存者们在烧焦的房屋残骸间游荡,他们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他也只是烟尘中的又一个剪影,又一个满身伤痕的幸存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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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茨瓦娜家的焦黑废墟外找到了她。她和自己的丈夫儿子一起静静地躺在地上。三个人盖在同一张乌黑的毛毯下,静默无息。基根在他们身边蹲了不知多久。他头脑空空,全身无力。兴许还哭了出来。他当时不敢肯定——后来也是——虽然他能感到脸上的伤口被盐水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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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边时,他只清楚地记得两件事。第一件是他拉下毯子时看到的一家人的脸孔。确认是她一家后,他又把毯子盖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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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他把手放在泥泞的裹尸布上,祈求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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