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去鄂州。”赵桓开门见山,直抒胸臆。他玩着出消失的把戏,目的自然是告诉李纲,不让朕去,朕就偷偷去。
李纲手中的碗筷不停,就是不说话,两个字顶在脑门上,置气!
赵桓看着李纲生闷气就是一乐,笑着说道:“朕要去鄂州看看,王以民为天,不能只是空谈,朕会在过年前回来的。现在有驰道,快去快回。”
李纲放下了手中碗筷,说道:“臣不同意,要不然就把臣的长翅帽摘了,没人拦着官家,官家就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官家是不信宗少卿的能力吗?那臣去怎么样?臣到鄂州亲自去盯着。”
“朕不是不信宗少卿,不亲自去看看,朕心里不落忍。”赵桓摇头说道。
李纲闭目思考了良久,说道:“官家,可曾记得当初我们要打辽阳,岳将军孤军深入,塔塔尔人闻风而动的事吗?”
赵桓用力的点了点头:“怎么不记得。那是岳飞唯一一次战略性判断失误,他一直引以为戒,认为是他的责任,时常懊恼不已。”
李纲拿起桌上的糖藕说道:“但是明年,绝对不会了。眼下金国鼠疫肆虐,塔塔尔人、倭国、克烈部都没有了任何驰援的余力,避之不及,自然不会再凑这个热闹。”
“不仅如此,我们大宋将成为这世最大的供给地!不管是倭国、占城、万里海塘、高丽、上京、西域都需要大宋的陶瓷、茶叶、丝绸、食盐、铁料、粮食、笔、墨、纸、面罩、药材等等物资,我大宋从未有如此高的权重!”
“官家,明年绝对是天载难逢之良机,如此重要的关口,如果官家在鄂州出了任何一丝一毫的危险,岳将军的河间军只能呆在汴京。”
“哪怕仅仅是生病,都不能随意调动河间军,官家,去不得。”
李纲夹起来一片糖藕,说道:“这个时候,金国就像这片糖藕一样,任大宋予取予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官家,真的不能去。”
李纲一口将整片糖藕塞在嘴里,用力的咀嚼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眼神里都是决绝。
李纲将整片藕吞到了肚子里,说道:“朝臣们等着吃这口藕,大宋的官僚们等着吃这口藕,大宋的将士们等着吃这口藕,大宋的百姓们也等着吃这口藕,官家若是去了鄂州,但凡是出现一点问题,那就是群魔乱舞,官家,真的不能去。”
“为什么今年又是水灾,又是水患,哪怕是李邦彦钓鱼,都无一人上书反对官家明年的征战?甚至还要积极准备,大家都在等着吃这一口战争的糖藕,来补了今年的亏空。”
“你说服了朕。”赵桓用力的点了点头,自己整了一出消失的幺蛾子,都没有让李纲松口,而且李纲说的很有道理。
其余年份,是赵桓一力促成,甚至可以说是他一力压下了反对之声在征伐,但是现在是整个大宋需要战争。
这场战争不是打向金国,就是在国内开花,水患和水疫凶焰滔天,必须有为此买单的人。
一个赵承佑分量不够,哪怕是加上孟太后,这买单的人依旧不够。
按照董仲舒那套天人感应的儒家理论,这水患和水疫就是老天感应到了君王无道降下的天罚,而这个时候,皇帝除了要祭天以外,还需要下罪己诏,将责任揽下。
赵桓派出了荆湖水军和宗泽,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拯救鄂州,但是荆湖南路遭了灾,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这个锅,要么皇帝来背,要么金人来背。
倘若是赵桓前往了鄂州,最后患病,这个罪责,毫无疑问的就扣在了赵桓的头上!
皇帝买单,这分量倒是够了。
大宋朝的百姓并没有普及教育,而且大宋朝的教育并不是唯物主义,而是类似于敬而远之的儒学教育。
迷信这两个字,在大宋有很大的市场,倘若这次赵桓真的生病了,那事情就会变得极为复杂。
赵桓夹了一片糖藕,失去了食欲,叹气的说道:“朕以民为天,民皆疾也,是为疫,朕却只能看着他们受灾,不,甚至连看一眼都不能,朕还真的是个懦夫呀。”
“官家要是懦夫,这世间没有勇者了。”李纲摇头说道:“要是胡元能扶膺立誓,官家染病他绝对能治好,臣就让官家去。”
赵桓摇头说道:“胡元他不能,辽东鼠疫之事,他那颗医圣的心,差点被他自己的无力给毁了。现在全靠着那一栏一栏的鸡养着,要是没那只鼠疫下活下来的鸡,他怕是再也法看病了。”
胡元的精神状态,很像是心魔,他被人叫神医叫习惯了,面对数百患者,却无法治愈一人的无力感,让他魔怔了,虽然医者的素养还在,但是再想往前走,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王善在河东、河北两路被人尊为灵官,到了鄂州还是病倒了,虽然最后好了,但是,没有完全的手段和足够的保证,官家还是不要去。”
“臣吃饱了,倘若官家执意要去,那就提前告诉臣一声。”李纲放下了碗筷,最后劝谏了一次,若是官家执意要去,他只能做好充足的准备。
撂挑子虽然轻松,但是对于他来说,平天下的志向还未实现,自然心有不甘。
赵桓最后还是没去鄂州亲自探看,李纲其实少说了一点,但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点,那就是国本未定。
朱琏和朱凤英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是男是女尚未可知,没有国本,自然没有肆意妄为的权力。
“这个郭京还真是捣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