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慧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摇头道:“裴絮哥哥你怎么会是孤零零一个人,你还有长浪哥哥啊!”
裴絮笑了笑,只是依旧静静看着车厢前方,目光有些空虚,继续道:“是啊,我还有兄长。可是兄长若是没有二兄的帮助,如今也未必能在宁王府立足吧。”
武慧儿觉得心里慌慌的,不知道裴絮为什么说这些。
裴絮转头看到武慧儿六神无主的模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脑袋,道:“所以,我对你对二兄都很感激。我裴絮此生,为你所有,虽死无憾。如此,九娘可以放心了吧。我不会被别的妖精勾走的。你不用对我太过迁就。我其实很喜欢你在信然兄在淮海王面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模样,只是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撒娇,好生遗憾。”
是这样吗?裴絮哥哥这要求好生奇怪呀!居然喜欢我胡搅蛮缠的模样,太诡异了。我撒娇的样子很可爱吗?应该是的吧,不然怎么大家都喜欢,以后要不要多撒点娇,可是没犯事的话,撒娇干嘛,不觉得很矫情吗?还是算了,顺其自然吧!
说了这许多,裴絮似乎真的有些困了,靠在车壁上静静闭着眼睛。武慧儿虽然很想他睡得舒服点,但也不敢说让他靠过来的话了。想了想,问道:“裴絮哥哥,要不我抱着你吧。”
裴絮仍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武慧儿嘟了嘟嘴,试着伸了伸胳膊,感觉裴絮哥哥的决定可能比较正确一点。不过裴絮哥哥怎么这么困,昨晚不是跟长浪哥哥一起睡的吗?难道两人没有好好睡觉吗?干嘛去了!
裴絮睡觉了,武慧儿自然是闲得无聊了。虽然小三小四就在外面可是为了不打扰裴絮睡觉,她也不敢跟他们说。一个人趴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不断闪过的榆树和坊墙,很快,也觉得好生困倦了。困倦的武慧儿迷迷糊糊将脑袋收回来,往后车壁上靠了过去,脑袋挨着裴絮的胳膊,很快也睡着了。
裴絮其实半梦半醒的,虽然睡着了,但睡得并不踏实。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一日的长安,长安很乱,但是裴府并不乱,他跟阿兄在家里并不知道外面乱成了什么模样。
但是他记得那一日,那一日的裴府比平日更加安静,几乎悄无声息。裴絮和兄长在书房里练完了字,然后去向母亲定省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约莫是第二日寅初,他便被人叫醒了。天光未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透过窗户却能看到院子里却是一片灯火明亮,出了房间,庭院里的风吹在脸上还有些许寒意。他随着小厮跟着几个大仆人去了祖父的院子。离去之前,他看了眼母亲的院子,看到她也站在庭院里,看着前方黑暗默然出神。她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有。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些年,内心一些无聊地期盼总是一遍遍地填补修改着那些因为年幼不经意而遗失的模糊的记忆空缺,将记忆修改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怎么信了。梦中的景象总是在睡梦中无比真实,一旦梦醒就感觉比记忆更加虚幻,更加不能相信了。所以,失去的记忆,除非时光流转,否则也就永远失去了。
前院也是一片灯火明亮,祖父坐在书房里,面色冷肃。几位叔伯也坐在祖父书房里,都低头沉默着。
裴絮过来是,大家都转了头过来看他。他安静地跟祖父请了安,在祖父点头之后才敢起身。裴氏家规一向严苛,裴絮从小便在祖父和母亲的严格教导中熟悉裴氏的礼仪,紧守着严苛的家规。母亲曾说祖父将他当做了裴氏的下一任继承人在培养。
祖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见了他仍旧一脸冷肃,淡淡道:“今日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你父亲在昨日大乱中殉职了。”
他当年,七岁吧。殉职两个字也只是略微懂得含义。何况,祖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事。祖父并没有说很多,后来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等到天明,浑浑噩噩跟着叔伯们的指引完成了父亲的葬礼。
直到某一天,觉得许久未见过父亲的他,忽然看到床头的短剑,想起许久未曾看到父亲在院中练剑了。他忽然好生有些想念父亲,他去了母亲的院子,母亲没有见他,然后他去了祖父的院子,祖父见了他。他问父亲何时回来,祖父似乎对他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死人是不会再回来的,你不要再想这些无用的东西了。
他落寞地回了自己院子,后来又他去找了兄长。兄长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但这个院子名义上却是归属他的。因为兄长是庶出,姨娘死后养在了母亲身边。母亲待她不算好也不算坏,很少理会。他不记得哪一日跟兄长说了什么,只是觉得那一整日似乎都是阴暗的。
后来,父亲丧期未过,母亲便回了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跟兄长在裴府的日子,是一天一天坏起来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叔伯的几个平日里跟他们有龃龉的孩子会过来嘲讽他们,偶尔会来抢些东西。他一开始还会跟他们动手,后来他们人多打不过了,兄长便拦着他不许再动手了。再到后来,他们在府里的银钱分例也渐渐有人克扣了,日子渐渐寒酸起来。只是克扣的话,其实勉强也还过得去。但他们要面对的除了克扣,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同龄人。他们在学堂里,裴氏武场上,但凡有孩子聚集的地方,几乎都是受人欺负的。甚至因为曾经绚烂过,所以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