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意凄然一笑,端的令人心疼:“你高估我了。我不过是个乡下女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有饭吃,在哪里,跟着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玉郎将那水杯放回去,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去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细细打量着:“如意,你这张脸太过有迷惑性。如果不是我一早就认识你的,只怕轻易就被你骗过去了。”
钱如意乖顺的抬着头,任凭他打量。她这般,看在周玉郎眼里,就仿佛一朵盛放的杜鹃花,无香却红的浓烈。令人欲罢不能。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周玉郎骤然撤身后退,瞬间就端正的姿态。仿佛刚刚,他什么都没有做一般。
侍女们端来了饭菜。
周玉郎做到桌前,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怼了两下,发出闷闷的两声低响:“来吃饭。”
钱如意站起身来,走到桌前。
依旧只是两个菜,一碗炒青菜,一碗红烧肉,不过份量都是十足的。外加几个馒头。连汤都没有的。可见周玉郎平日里也是这样,并不是他装出来的。
钱如意下意识的就想到卫如言在周家过的日子,似乎也是十分拮据的样子。
这是没有道理的。周正是侯爵,又是手握重兵的守边大将,一年下来,光是朝廷俸禄,各种乱七八糟的福利加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比如说冬天的碳,夏天的冰,这些都是折合成银子拨发下来的。朝廷或许敢可口别的官吏的这些福利,断断不敢克扣像周候这样的封疆大吏的一毛钱东西的。
可是,无论是卫如言还是眼前的周玉郎,都是人前风光,人后拮据。那么这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人真的胸怀异志。因为,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手中权力过大,转而膨胀起来,想要造个反什么的。必定不会将拮据的日子贯彻的这样透彻。
周玉郎见钱如意不动筷子,转头望向她:“吃啊。”
钱如意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暗自为自己的城府感到汗颜。就她这样的,三分心思都写在脸上,又能做些什么?
她拿起一个馒头,从中间扳开,而后夹了两块红烧肉放在里头,合起来,狠狠的咬了一口。红烧肉的酱汁溢出来,挂在了嘴角她也全然不顾。
周玉郎眼睛一迷,已经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你这是什么吃法?”
钱如意道:“吃肉就要大口吃,才香。”
周玉郎摇了摇头,对此未置可否。
钱如意足足吃了一个馒头才罢了,而后又喝了一杯水。肚腹充盈,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原本仿佛画中的人,现在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周玉郎见她不吃了,风卷残云将剩下的都吃完,而后吩咐人收拾了。走到钱如意面前:“我带你出去转转?”
“好啊。”钱如意点头。
周玉郎向她伸出手来。钱如意会意,将手递了过去。周玉郎显然十分的高兴,牵着她向外走。
走出屋来,钱如意才知道,自己现在出身的小院儿,建在半坡上,站在院子里,能透过低矮的围墙,将眼前山谷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那山谷很大,一直绵延到远处天地交接之处。谷中树木茂密。站在她这个位置,能看见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随风摇拽,而后飘散成一片薄薄的雾气,再然后消散无踪。
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要是不熟悉的人,就算走到这里,估计也很难想象,在这谷中藏有兵马。而且……
钱如意看了周玉郎一眼。
周玉郎在这里,那么这谷里的兵马一定不会少,而且应该都是周家父子数年来积蓄的精锐。
钱如意这个人一向藏不住心思,因此她身边的人多半都坦率。因为,和她在一起根本就不用费那心神去遮掩什么。藏不住心事,没城府,是钱如意的缺点。同时也是她的优点,因为她一旦琢磨开了。别人根本不会去留意。
周玉郎这会儿估计打死也想不到,钱如意现在想的,既不是她自己的前程,也不是她自己的身家,而是他周家父子的家底儿。
不过,周玉郎有一件事是对的,那就是得罪了钱如意,她总是想方设法找回来的。
周玉郎拉着钱如意,慢慢踱步:“这地方真好啊。我还真的不想离开。”
钱如意无语。
周玉郎也不恼,只管自说自话:“等将来空了,我在这里修一座别院,你说怎么样?万一哪天想起来,咱们可以来这里小住几天。陶冶一下心情。”
钱如意道:“你要是真喜欢这里,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谁又管得着你?”
周玉郎一笑:“可惜,我时间不多了啊。等过了这几天,就没时间陪你了。到时候还要委屈你自己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不过,
也用不了太久。相信,我很快就会来接你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家。你仍旧和如言在一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姐妹两个也好说话解闷儿。”
钱如意未置可否。
周玉郎并没有带钱如意走很远。他十分清楚,钱如意是个腿脚不中用的,根本就走不了远路。只是在外头转一转,活动一下筋骨也就是了。
他也并没有想做什么。可是,回到屋子的时候,便身不由己了。
钱如意望着他:“那么多人看着,况且是白天,你就不怕么?”
周玉郎反问:“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怕什么?”
钱如意吐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