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夜,凉爽宜人,微风自半开的窗户中穿进来,一室的静逸……
析秋将手里的账本搁下,回头脱了外面罩着的褙子,就熄灯了躺在床上,一时没了睡意,幽暗中她睁着眼睛去看头顶的挂着的帐子,帐子是罗姨娘寄回来的,说是永州今年时兴的样式,在帐顶上也绣了富贵牡丹,花姿丰腴艳丽的图,粉红的花瓣用金线挑了头,陪着浅绿色的叶子,用苏绣绣出来贴在那里,宛若真的有生命一般,随着帐子的晃动,花茎也随着轻轻摆动。
她不由想到春雁挂帐子时说的话:“厨房里的蔡婆子,听说秀得了顶好看的帐子,正巧她儿媳妇前几日淘了对帐搭子,说是要拿来送给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给秀增个趣味。”
蔡婆子析秋记得,原是厨房里帮活的,后来犯了错被大太太贬了去守门,前些日子就天天到她跟前凑着,她嘴有些碎但做事却还是不错,尤其是一手菜烧的很好,正好大厨房里有个妈妈得了腰椎病,要回去休养空了个人手,析秋就又让她回了厨房。
“她也就会这些了,整日里往主子跟前凑,若不然三秀落水那次,也不会被大老爷训了!”春柳不以为然,撇嘴道:“我瞧着她那样子,活该去守门才是!”
析秋听着两人说话,就笑着道:“也别说蔡婆子了,她不过想去厨房得些好处罢了,只要人规矩点其它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掌家也不过这一年时间,有的事她不能做的太不尽人情,她走了姨娘和七弟还在府里,拢些人心总是有用的。
春雁挂好了帐子,就啧啧叹道:“罗姨娘可真有心,这帐子挂着房里一下子就觉得亮了不少!”秀房里就是太素净了。
析秋也微微点头,罗姨娘何止有心,她不但寄来帐子还让人捎来了两百两的银票,说是给她的添嫁妆!
正说着,喜儿匆匆跑了进来,春柳看着她满头大汗就掏了帕子给她擦汗,又在桌子上倒了杯茶给她:“这天这么热,你又跑哪里疯成这样。”
喜儿嘻嘻笑着:“我都长大了,可不像以前整日里玩,况且,我以前也没玩啊,春柳姐姐这么说我,可真是伤了我的心。”春柳失笑,点了点喜儿的额头,笑着啐道:“别贫了!你说说你跑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和秀说?”
喜儿就看着析秋,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来:“奴婢刚刚和六福在园子里帮着代绢姐姐摘花,说四秀这几日病又犯了,许是园子里多了几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花所致,所以就提了篮子统统摘了扔掉,六福瞧见舍不得就说给她,回头她风干了给七少爷垫在枕头了,也比香囊好使。”
六福说着,又抹了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我们三个人这小半日就都待在园子里,您猜我们看到了什么?”她说完,看见析秋挑了眉头,颇有兴味的样子,她受了鼓励就道:“奴婢瞧见大太太出门了!”
析秋一愣,大太太中风躺在床上一个月了,怎么会出门,春柳也是不信,快语问道:“把话说清楚,大太太怎么就出门了,她自己走出来的?”
“哪能啊。”喜儿摆着手:“是由房妈妈喊了滑竿,抬着走的。”
“去哪里?大太太可是几个月没出门了!”春柳说着满脸不解,又去看析秋,析秋便问道:“是去找大老爷了?”
“是!”喜儿点头不迭:“奴婢悄悄跟着,就看见大太太去了大老爷的书房,房妈妈跟在旁边,兴冲冲的样子……”
析秋点点头,大太太自周家退婚后,病情又加重了许多,房妈妈也隔三差五的出门,听送车的婆子说,说是去了陈府,请陈夫人给佟析砚寻门亲事,陈夫人答应没有答应她不知道……后来大太太还喊了佟析言回来,让她也托了妯娌打听打听。
大老爷一直将蒋士林的事瞒着大太太和房妈妈,半点风声也没有透出来,知道昨天蒋家来提亲,满府里沸腾起来,想必房妈妈也定是知道了这茬,她知道了大太太也必然就知道了。
昨晚上,房妈妈跑了几次外院去请大老爷,可到最后大老爷都没有去见大太太,大老爷这两日就要回程,想必大太太是真的等不及想要证实,就让房妈妈喊了滑竿,抬了去外院。
“大太太的身体,大夫可说了不能轻易挪动的。”春柳格外紧张大太太身体,这如今国孝守着若是再来个家孝,六秀还要不要出阁了。
春雁放下手里正拿着的抹布,往外走:“奴婢去瞧瞧!”析秋喊住她:“算了,府里那还有什么秘密,想必你不去稍后也能知道了。”春雁想了想就没有再动。
大太太这边由房妈妈抬着去了书房,大老爷正在检查佟敏之的功课,大太太一顶滑竿直接进了书房,跟在门口守门的小厮为难的看着大太太,大老爷目光一凝挥退了小厮和抬轿子的婆子,佟敏之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大太太行了礼,房妈妈就站在一边替大太太说话:“七少爷,大太太说她和大老爷有话说,请七少爷回避一下!”语气很不客气。
大老爷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是!”佟敏之面无平静抱拳行了礼,又回头对大老爷道:“父亲说的问题,孩儿再仔细思索,稍后再来请教父亲。”说着行了礼退了出去,随手关了门。
大老爷就满脸不悦的看着大太太,她穿着一件正红的团福褙子,头上别着金累丝红宝石步瑶,又一只赤金点翠的簪子,手上套着七八个玉镯和鎏金的手串,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