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小宸睡得并不踏实。
六十万年前遂望满身鲜血的一幕幕,不停地在梦中出现,令她浑身发寒,心中剧痛。
终于,她蜷缩着睁开了眼,已是冷汗淋漓。
片刻,她意识到自己是做了梦,但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心口仍在疼痛不已。
那不只是梦,也是记忆,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她下意识地想在他的怀中寻求慰藉,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心头又是一颤。
她坐起身,终于发现一件事。
木屋竟被布下了结界。
这乾坤印内只有他们两人,所以他布结界是在防什么?
她的双手紧紧攥起,心也像被攥紧了一样,有些无法呼吸。
其实他说要将神脉放入灵泉温养时,她便已觉出问题。
她也是神,帝浔把百万年的知识和经验都传给了她,她知道灵泉根本无法温养神脉。
神脉,只有在神的体内才能得到温养、修复。
只要稍稍想一想,便已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太了解他了。
那把剑已认她为主,若她把剑收起,他要收回神脉便绕不开她。
所以他才说,要把剑放在灵泉,又若无其事地哄她入睡,为的不过就是等个机会,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件事罢了。
她无助地闭上了眼,半晌,深吸了一口气,隐去自己的身形和全部气息。
然后悄悄地划开空间,迈出结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灵泉旁。
眼前的一幕令她的瞳孔猛地缩紧。
她咬紧了唇,硬生生地把惊叫声忍了回去。
遂望跪倒在灵泉中央的巨石上,那剑上的金色光芒,正在一道道重回他体内。
他身上满是金红色交织的斑驳血迹,每一道金光回归,他都会微微地颤抖一下。
他的手掌狠狠抓着坚硬的巨石表面,在上面划出了道道血痕。
荻小宸的手攥得紧紧的,掌心已被指甲攥出血来,她的嘴唇也已被咬出血来。
他如今已不是神体,要承受神力的灌注,自是要比当初神脉抽离更为痛苦!
他却仍是一声不吭地承受。
她也一声不吭,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他不想她知道,她便假装不知道。
但,她定要陪着他。
终于,最后一道神脉化为金色光芒回到了他体内。
他喘息了半晌,终是长出一口气,一翻身躺在巨石上,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他额前的金色印记已回归,却有些暗淡。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上金红交织的血迹和汗渍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但他的唇角却微微挑起,稍稍偏头看向了木屋的方向。
“总算……”
他的声音微不可查,她却完全清楚他想说什么。
她松开了攥得死死的手,抹掉满脸的泪,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重新躺回床上。
睁大眼睛,静静地等待。
又过了很久。
木屋的结界被撤掉,她闭上了眼。
他悄无声息地在她身旁重新躺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衣衫已换过,身上是清冽的月英花清香,带着些许温泉的氤氲气息,伤口已尽数消失,没有留下丝毫血气。
她闭着眼向他怀中蹭了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微哑:
“醒了?”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含混不清地说:
“再陪我睡会。”
他轻笑着应了,将她拥得紧了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她抬起头细细看着他玉刻般的脸,他的唇色仍有些许苍白,眉心微微蹙起。
他睡得很沉,却不安稳,她知道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折磨,而这折磨还将持续。
为了护住她的魂魄,当初这神脉便已残损,更不用说还足足消耗了六十万年。
如今他身上的神脉,已是残破不堪。
她压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泪,拉过他的手,十指交握。
依偎在他怀中,将自己的神力汇聚在手上,渡到他身体里,尝试着一点点温养他的神脉。
直到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身体也不再紧绷,她终于轻轻地,舒了口气。
她坐起身,开启神识空间,唤了帝浔。
帝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什么事?是不是回到仙界了……嗯?你男人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顿了一下,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等……不是吧!他怎么会有神脉?还残缺成这样?这是发生什么了?”
荻小宸轻叹一声:
“遂望他……就是那位神君。”
帝浔惊了:
“丫头你别开玩笑!遂望是本源之灵所化,你不是亲眼见过的?”
荻小宸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越往后讲,越是艰难,总归还是解释清楚了。
帝浔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两人沉默了很久,帝浔终于开口。
“没想到,你能平安回到仙界,竟是他舍了自己的神脉换回来的……”
荻小宸轻轻点头,说道:
“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如今神脉残损,等回到仙界,我想借你的坠神崖一用。”
帝浔皱起了眉:
“你每天分他一道神力助他温养,过个几十年他也就恢复了,干嘛非要那么急?”
荻小宸抿了抿唇:
“我看不得他再受几十年的苦……尤其是他神脉残损本就是为了救我。”
帝浔叹道:
“可你该知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