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文学>言情总裁>长安不见月>云深不知处,一

太子李瑛不理会他们吵闹, 仰头瞧了瞧内宫方向,龙池殿的檐角金光璀璨一如从前,他脸上闪过一丝傲然笑意, 坐在马上, 领头沿着夹道向十六王宅方向慢慢走。

鄂王赶紧打马跟上,将金绞丝马鞭别在腰上高声抱怨。

“我家娘子新嫁,未见过宫中大排场, 特意打了一套新首饰拜见家翁, 如今说不办就不办了, 白糟蹋银钱。”

他扭头看着李瑛。

“从前丽妃娘娘在时哪儿会使这种小性子,将人晾在门口不叫进去。”

光王附和,“就是, 惠妃是越来越不成个体统了。偏圣人喜欢她。”

夹道两边三步一岗昂首挺胸的侍卫们, 又有许多宫人往来办差,鄂王音量大, 惹得人人提起耳朵悄悄听壁角。

郯王咳嗽了两声。

鄂王奚落, “大哥老是畏畏缩缩的。你可是圣人的长子, 别辱没了咱们兄弟的威风!想当年你在大明宫撒欢胡闹时,惠妃还在掖庭做宫女洗衣裳刷恭桶呢。如今你倒畏她如虎。”

光王道, “大嫂整日巴结惠妃,大哥大约不是畏惧惠妃,倒是畏惧大嫂。”

“我哪儿是畏惧, 是孝道!凭怎么说, 惠妃都是咱们兄弟的庶母。”

鄂王哈哈大笑,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 毫不遮掩的大声嚷嚷。

“庶字摆在前头!比谁又高贵些。且不说丽妃娘娘何等得宠, 即便华妃娘娘也曾位列三妃之一。你这般立不起来, 回回见了咸宜那小丫头片子,便搓手搓脚不敢说话。”

鄂王的生母是德嫔皇甫氏,家世高华,虽然到死都未能得到妃位,却不可小觑。他一向依附太子,把赵丽妃治理六宫的旧规矩挂在嘴边,一力替太子吆喝。

光王道,“不过是惠妃寿数长罢了,若是丽妃娘娘还在,单凭太子人望之高,便能坐上后位。”

郯王老实,被他俩一唱一和挤兑的无言以对,便将马肚子一夹,登登跑开。

时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夹道两侧无树木遮蔽,众人无处遁形,只觉热浪滚滚扫过。

太子嘴角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掉过头问李玙。

“老三怎么不说话?”

鄂王才从郯王身上得了便宜,觑着李玙道,“要论殷勤小心,大嫂哪儿比得上三嫂?三嫂十日入宫一次,侍奉惠妃左右,即便有孕也从未误期。”

“她有心做个贤惠人,憋得我也干难受。”

李玙扯开嘴角嗤嗤发笑,“四郎,你家娘子当真夸赞英芙?”

鄂王不意此问,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只作若无其事,依旧含笑。

“十六娘常说六姐待她最好,凭有什么好料子好首饰,自己得了一份,便要分她一半。”

李玙漫不经心举起宽广的缣丝衣袖遮了半边面庞,淡淡一哂。

“十六娘的生母是我岳母的陪嫁侍女,听闻至今犹在跟前服侍,一日两班未曾懈怠,想来公中的嫁妆虽差不多,台面底下岳母的私房总是偏袒些。不过十六娘如今做了正妃,太简薄了面上不好看。我家英芙记挂韦家颜面,时常周济些个。横竖蜀地富足,我手头总比四郎宽裕。”

韦家十六娘韦水芸自打嫁去鄂王府上,每每仗着太子威风向英芙索要财物,转脸又对鄂王夸耀姐妹情深。鄂王不知内里情形,还当李玙也和英芙一般,夹在惠妃和太子之间两头巴结,却不想,落在李玙嘴里,倒成了施舍恩惠,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以嫡庶之别挑衅。

鄂王又惊又怒,挑目欲骂。

李玙故意压低声音问,“去岁二嫂替四郎上韦家去求亲,不曾问明白几个女儿的出身吗?”

其实彼时太子妃薛氏原是有意为鄂王求娶嫡女英芙,然韦家执意不肯,这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庶女水芸。来回就这么几口人,宫闱局跟着跑腿办差的也就是那几个老哥俩,忠王与鄂王前后脚上韦家提亲,媒人说了什么韦家应了什么,句句话都传得人尽皆知。

鄂王无话可驳,憋得面庞紫胀,额上青筋条条爆起。

太阳白花花的照着花岗岩地面,那地砖乌黑锃亮,光可鉴人,烈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剌眼的白光。他们俩顶牛,谁都不搭话,唯有几匹马哒哒哒踏着步子。

太子忽然道,“我们这些人里头,唯有三郎曾经养在先皇后宫里。若不是先皇后走的早,大约能算作嫡子。”

李隆基膝下子女众多,养大成人的儿子足有二十多个,可是无一出自中宫。

太子之外,其余诸王皆为分批赐封,长成一拨,封王一拨,并没有谁格外尊贵,唯有惠妃所出的十八郎李瑁因出生就养在宁王李成器膝下,十岁才回宫,获封远远晚于众人。

李玙两眼空茫茫朝着前方,任由马儿带着他走的东倒西歪。

“二哥天生聪慧,记事儿早,必然记得当年圣人有多厌弃先皇后,每每碰面,两句话就要翻脸吵闹。哥哥们跟在母妃身边,或多或少,总有讨得圣人欢心的时候。可我呢?从小受了先皇后连累,圣人看我的眼神永远是厌恶的,我都不记得他对我笑过。”

李玙模样英朗,性子活泼,一向在人前端个笑模样,极少流露哀怨不满之意。

鄂王逮住话缝自然不肯放过,讥笑道,“那也是三哥运气好,生母走得早,才有中宫教养的运道。像咱们母妃痴痴愚愚,活的长久,却羡慕不得。”

李玙扭头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面上平静如水,跟没听见似的。

郯王的马走在李玙右手边,闻言伸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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