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响正播放着惟妙惟肖的白噪声,上一首完结下一首悄悄开始,潺潺流水细成一线然后化成轰隆雷声,听着雨点嘈杂落下,就好像空气也泥泞潮湿起来。

颜晟安原本想在下午找赵牧之随便聊聊,等了会儿没见到人又有其他的事情就离开了,这本来就是他一时兴起,并没有多想什么,听了莫宴的电话才知道那姑娘惶惶了一下午。他不止一次在片场见到她茫然无措的委屈样,那是一种没见过什么风雨的脆弱又美好的状态,很能给人好感。他又看了看外面川流不息的灯火——风雨雷电总是会或迟或早的来临,没有人能徒步穿过夜晚而不留下夜的印记,而清晨和朝霞会按照自己的步子追随着夜晚,没有人能够略过。

他想,曾经那个母亲应该也是想保护她的孩子望她一生安好,她未尝没在内心深处埋着对自己软弱无力的唾弃,可是她已经迷失了深夜,无法走出来,所以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孩子逃离。后来,她成了黑夜的一部分,成了她要保护的孩子的风雨雷电。

这样想着,电脑屏幕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索性就抛下鼠标和键盘,也不管是多晚,打过电话给莫宴聊了起来。

——

“我们是在兜圈子!”

从踏进小区楼开始,赵牧之就觉得小区里阴沉的远胜外面,无端端有种山雨欲来的氛围。楼道里也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她蹑着步子凑过去,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好像是季导的声音,音量不大,但听得出十分烦躁。颜老师回了句什么,声音太小了没听清。人类这该死的好奇心,赵牧之也没打算偷听,只是这似乎再近一些就能听的清楚明白的错觉蛊惑了她,于是向前一步,一不小心就碰开了虚掩的门。

求生的本能让她首先望向门外的围观人群,却发现他们可疑地后退了些,还有人手动给她比了个赞。甚至不想面对的情绪还让她有空脑补了他们内心的话语:敬这条真汉子!

“牧之?过来。”她听见身后的颜老师招呼她。

一边道歉一边蹭了进去,几乎主创都扎到这里,是打算吵一天的标准架势。以前赵牧之有幸见识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她在外面跟别人扎堆儿聊热闹放羊,没想到还有自己凑进来的一天。

“新剧本看了么?”颜老师问。

“昂,看了一遍。”她小小声答。

“有什么看法?”

“看……看法?”赵牧之惊慌的看颜老师,他认真的看着她,大家都看着她,这场答辩来的毫无准备,新剧本里贴的五颜六色的便笺纸和搜索得来预备慢慢参考的论文索引也不能帮助她整理出一条清晰的作答思路。

“别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颜老师声音更加温和了些,给她拉了张小凳子,“现在是工作讨论,不是随堂考试。”

“我有点不理解。”赵牧之得用上十分勇气才能轻轻的说上这一句。

“我们在兜圈子,”季导重申,但不是对她说的,“我们花了太多精力在母亲怎么想,孩子怎么想上了。故事不能这么失重,也因此太过摇摆了。”

“都说啦大家都知道,”莫宴离季导最近,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听听牧之的看法。”

赵牧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觉得……人类的行为模式具有内在的稳定性,在外部环境的变动刺激不足够大的时候,人会习惯性因袭一贯的生活方式,即便是自己厌恶唾弃的方式……”

也许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这长篇大论感兴趣,但所有人都清晰的感受到,随着“人类的行为模式”小型学术报告的理论展开,一进门就很拘谨的赵牧之越发头脑清晰,思路清楚,连声音都清亮了许多。以至于颜晟安从她第一句话就可疑的翘起了嘴角,给了季导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但硬是到一个大主题论述完毕,赵牧之喘一口气打算进行下一点论述的时候才找到恰当的空隙打断她:“牧之,说剧情!理论的东西你有空找我一下,我们具体再聊。”

此时的赵牧之还沉浸在发挥不错的自我感觉中,完全没留意到诸人忍俊不禁的表情,哦了一声,重新整理了思路:“我感觉,母亲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是一个在关键抉择的时刻十足善良,但是被生活磨平了给不了日常善良的人。也许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不带着孩子会怎样,这不过就是一种……呃……随口吐槽?”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词,牧之脱口而出后不由得看向颜老师寻求力量。后者微笑颔首的动作根本看不出是接收到她的目光后不经思索的本能反应,于是她安心的继续说下去,“就像是我们盯一个大的数据经常崩溃的说学不下去了,随便吧,就只是一句口嗨。所以……我还挺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为了结婚……而有这么强烈的遗弃想法……”

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是原屋主留下的物件,很复古的摆头款,年深日久的颜色沉积在年深日久的噪音上。因为是周末,楼上哪一户的电视声通过开了的窗户飘进来,也听不清具体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哈哈哈哈笑成一片的声音,这么听来假假的,应该是节目组请来表演观赏情绪的场外观众。就像是年少无知时盛夏午睡后将醒未醒的片刻,许多种无关的声音,许多种无关的惬意,真怀念啊。

这样的七月里一个这样的赵牧之,额头光洁饱满,眼睛清澈明亮,随时能来一段充斥着各种名词的答辩,一二三四点分列清晰,就等着高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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