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贾家被抄,史湘云被赶出去,贾敏母女均是一怔。

林如海倒是不甚在意,他本就不大喜欢史湘云,不仅是因黛玉,还有卫若兰,再者也明白这是规矩,不是本家的人,且与案件无关,在查抄之时都要赶出去。

史鼐不在京城,史鼎却在,两座侯府远近闻名,史湘云被赶出荣国府,自有去处,无论如何史家都不会不管史湘云。所以,贾敏和黛玉听小厮说过之后,想到此节,便不再在意,只问道:“住在牟尼院的贾四姑娘怎么样了?”

距离贾母过寿才过去多久,贾家就出了事,也不知道惜春能否避过。

小厮想了想,道:“太太和姑娘问的是宁国府小姐?这位小姐无事。因她孝名远播,兼如今住在庵堂为亡父诵经念佛,所以额外赦免。”

贾敏和黛玉心神一松,尤其是黛玉,不枉她费了一番心思。

林如海淡淡一笑,他没有说是因为忠顺王爷瞧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没有为难惜春,虽说有孝女之名大约能避开此劫,可遇到不讲情面的,仍会将其入罪。他没有插手宁荣二府的事情,可是别人却会念着他是荣国府的女婿,较之别家,相对和气了几分。

于是,林如海对贾敏道:“一会子你就打发人去牟尼院给惜丫头送些东西过去,将府里的事情告诉她些,免得她担忧。”

黛玉插口道:“爹爹,此事不宜妈妈出面,不如我去一趟。”

林如海想了想,道:“也好,让你妈在家收拾些衣裳吃食,荣国府既被查封,你外祖母她们被拘在院中,那些看守的兵士绝不会供应衣食,便是供应,也不过和牢狱之中一样。咱们打点一下,才是正经。”

黛玉满口称是,贾敏亦是心中感动。

小厮静静听了一会,觉得贾家比别家体面好些,若不是有林家,他们比现今的遭遇还得凄惨几分,忽又想起一人来,道:“还有一个人也被放出去了,是老太太身边叫鸳鸯的姑娘,按名册拿人时,她不在其中,原来前些日子就被老太太放了籍,另置房舍地亩,只是她舍不得老太太,仍在老太太身边服侍。这一回抄家时,老太太说她不是家里的人,官差一查果然,将她赶出去,她哭着不肯,要留下陪老太太,被老太太呵斥了一番,方含泪离去。”

鸳鸯素对贾母忠心,今生没有贾赦威逼,她也没有立下不嫁的誓言,想来和上辈子随贾母之死而自缢相比,今有贾母的恩德,她能有一个好结局。

林如海心头默默掠过上辈子各人的命运,微微颔首。

贾敏心中一动,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贾母接连不断地送东西给他们,算算时间,鸳鸯也是那时候放出去的,莫不是贾母已经有了不祥之兆,所以如此?仔细想想,那些东西极其贵重,粗略算来,价值好几万两银子。

贾敏心中一酸,曾几何时,嫡亲的母女之间有话也不能明说,非得迂回而行。

黛玉问道:“听你这么说,府里倒还平安?”

小厮想了想,道:“算不上平安,也只老太太和寡妇奶奶平安,剩下的不好说,下人不必说了,都锁在一处,将来要发卖的,其他太太奶奶姑娘们大概要发卖的,这沾上了谋逆二字,无论如何都不能赦免。还有一件事好叫老爷太太和姑娘知道,抄家的时候,从那府里管家太太房里抄出了好些甄家的东西,还有好几箱子的借据,都是重利盘剥的证据!还有一件事也巧,因王家先一步抄家,比荣国府里略早些,王家又有人手,送了好几十口箱子到荣国府,二太太收下时,还没来得及放回库房,官兵就到了荣国府,当场拿住,故此亦算一项罪名。不算这些收下来的犯官之物,独二太太房里抄出五六十万的家私,虽未登记,然光看到的金银一项就有三十余万两白银,听说,整个荣国府都没抄出什么钱来,只有些东西。”

贾敏一听,咬牙切齿地道:“难道她就不知道那是重罪?如此胆大包天!”语毕,她想起王夫人先已收了甄家之物,至于王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暗恨作罢。

黛玉起身奉茶与她,轻声道:“那府里做下的重罪,何止这么一项呢?从前我在外面与人顽,也听过二舅母包揽诉讼的消息,害死了几条无辜的性命,只是畏惧王家的权势,不敢如何罢了。这几宗罪过凑在一处,想来二舅母的刑罚最重。”

贾敏哽咽一声,仰面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平素无恶不作,略劝一句就觉得我心怀不轨,如今遭受了报应,我能说什么?叫他们自己承担罢!总不能因他们是我的亲戚,就说不该治他们的罪过!”

话虽如此,可是事到眼前,总觉得心如刀割。

骨肉至亲,如何能说抛开就抛开?

小厮瞅瞅几位主子,犹豫了片刻,似有话说,林如海开口询问,他方迟疑道:“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平安州那边的,西宁王爷被锁拿之时,王妃提前发动了,谁知竟生不下来,最终一尸两命。原本按着规矩对谋逆者家人理应一张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但因孝敬亲王和咱们家的情分,叫人预备了一副薄棺,草草安葬在平安州了。”

贾敏眼泪纷纷落下,片刻间就将手帕浸透。

她和元春并不如何亲近,然当年也曾好心相劝,只是她富贵之心太盛,终究嫁到了西宁王府为妃,如今还不到三十岁,竟如同深秋的一枝花儿,凋零得奇快。

一个个心比天高,却哪知平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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