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张同知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指挥使府正堂。

正堂之上点着四盏落地绢灯,亮如白昼,墙上挂着传世墨宝,装饰之物也多是朴素风雅。待张居淼施礼后,二人在太师椅上坐定,即刻切入了正题。

自白鸟三人出事后,牧容便将缉查章王谋逆案全权交给了张居淼统领。此时此刻,他拎起茶盖儿撩着浮沫子,仔细听着张同知回禀。这老鬼口水乱喷,絮絮叨叨一大通,一言以蔽之,就是调查章王这事压根儿没什么进展。

不上心,又哪来的进展?

牧容在心头轻蔑冷哼,面上却是异常凝重,浓淡相宜的眉毛很配合的拧在一起,嗓音沙哑道:“张同知,你说章王对锦衣卫的探子一揪一个准,天下居然还有这等事?”

张居淼年过四十,松弛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可言语间依然对年轻的指挥使毕恭毕敬:“恕卑职无能,章王府里的侍卫各个身怀绝技,戒心甚强。皇上仁政,又吩咐咱们不能粗斗硬来,卑职也是一筹莫展啊。”

“一筹莫展?”牧容语调微扬,眼眸中携出一瞬冷戾,倏尔轻快地笑起来,“看来本官要清理一下锦衣卫的教头了,瞧这探子们给本官训的,简直是废物一群。”

“牧大人息怒,是卑职无能,切不可迁怒于同僚啊!”张居淼诚惶诚恐的站起来,提着官袍跪下来,掷地有声地说道:“请大人再给卑职些许时间,卑职一定将章王罪状查个水落石出!”

“张大人请起。”牧容抬手扶起他,眼角微垂,凝视着他那张颓丧的脸唉声叹气道:“当下也只得这样了,本官公务繁忙,难有分-身之术,章王之事还有劳张同知费心提领了。圣上给予我们一月时限,如今算算也快到了,缉查务必抓紧时间。”

“是,请大人放心。”

牧容正色颔首,眸色淡淡地扫向门外,“天色已晚,本官便不再久留张大人了。”

“大人留步,卑职先行告退了。”张居淼识趣的拱起袖阑,呈敬上去。

待他的轿子离开指挥使府后,皂靴皂袍的君澄从院内一角闪出来,对着夜空打了一个手势。

霎时间,屋檐上依稀能看出些许异动,身穿夜行衣的锦衣卫们猫在上面已久,得令后飞身而起,以檐头为踏点,悄无声息地直追那轿子而去。

目送探子们走远后,君澄脚步轻健地闪入正堂,阖上门后剑眉一蹙,忿忿道:“嘁,张居淼那老贼还真是会装腔作势。就知道这些年他心里不稳当,暗中走漏锦衣卫消息不说,还在这里充烂好人。”

说什么切勿迁怒同僚,想想他都觉得恶心。

和他的义愤填膺相比,牧容淡然自若地站在梨木灯架前,面上愁态尽散,温润的眉眼轻弯而起,携出一抹如云似雾的笑意。

他抬起手拂过灯烛里的火苗,登时掀起一阵影影绰绰,淡声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大人放心,属下都办妥了。”君澄顿了顿,“探子们已经追那老贼去了,动向都掌握在咱们手里,没多久保准就能漏尾巴。”

牧容满意的点点头,这内部出了暗鬼,不难想到就是心术不正的张居淼所为。然而区区一个锦衣卫同知,还能在他手下翻了天不成?

自从三大密探遭到伏击后,他一直派人跟着张居淼,前几日终于发现了张居淼手下的校尉去了烟花巷,跟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厮混在一起。

花天酒地一番后,那些人乔装打扮,在京城里兜兜转,最后都进了章王在城北的私人府邸,直到天亮才离开,定是给那老狐狸传了信儿。

“这张居淼还真是活腻歪了,竟敢参与谋反,凭他那点脑子,八成是浆糊进多了。”牧容笑地轻快,话锋一转,“对了,王府那边进展如何?”

君澄道:“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买通了王府的副侍卫长。大人果真没猜错,那人见钱眼开,二话没说就应了,等反党聚集到章王府时就给咱们信儿。”

牧容又回忆起那副侍卫长贼眉鼠眼的模样,面上笑意更浓,“相由心生,这世上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是。”君澄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赏的意味,倏尔又想到什么,试探:“副侍卫长若是来送信,咱们怎么办?放他回老家还是……”

当初的利诱条件之一就是饶他们一家不死,锦衣卫会暗中遣送他们出京。那副侍卫长也是个精明人,眼见筹划已久的事被圣上察觉,这般防备来看,章王反叛胜算不大,还不如提早倒戈求得一条生路。

“杀了,叛党还留着做什么?”牧容垂手抖了一下曳撒,波澜不惊地道:“拿下张居淼之后,他的手下一个也别留,偷偷处理干净,锦衣卫里不需要这种立场飘忽不定的人。”

君澄清楚他的脾性,诸事谨慎,最恨的就是内部之人不听教化。这会他道了声是,便没再说什么。直接隶属于张居淼的锦衣卫不多,也就几十个人,其中有几个和他还算交好。不过现下指挥使发了话,他也不会留情面,道义这种东西,在锦衣卫根本不存在。

恼人的公务暂时告一段落,牧容如负释重的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昨夜当值,大晚上还要叫你过来,可有疲累?”

“不累,属下早就习惯了。”君澄坦言,但白眼仁里的血丝却暴露了他疲惫的状态。

“是么。”牧容意味深长的睨他,微一叹气道:“锦衣卫公务繁重,干的又是劳心劳力的烫手活,休息时间不要总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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