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片寂然。/p
颜槿面露愕色, 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看着台上神情冷酷的女人，再转向附近同僚的表情,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p
在短暂的死寂后，是全场猛然爆发的哗然。/p
穹顶关闭，意味着整座城市的电力系统也停止运转，只有几个安全点由能源块独立供应。况且城市里有物资的地方几乎都被补给队扫荡一空, 这种情况下没收所有物资把人赶出安全点，和把人直接送进吞噬者嘴里有什么区别？/p
军中级别的威严不足以弹压突如其来的强制任务和对家人生命、财产的威胁。广场中井然有序的队伍变得混乱, 抗议和谩骂充斥其中。台上的卫瑛似乎对这种境况早有预料，神色不变, 只是轻轻挥手。位于队伍外围的士兵陡然整齐划一地解下他们背上的激光枪械，单膝跪地, 方向直指广场中央。/p
“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重整队列, 两分钟后继续扰乱秩序、无故喧哗者, 杀。”/p
外围士兵的行为和他们手上的激光武器, 让大部分人迅速从激动中回归冷静。连同这段时日以来养成的服从命令的惯性，这部分人面面相觑的同时暂时闭上了嘴，站回原位。/p
但是大部分人不是全部, 总还有那么少部分的人无法让情绪收发自如, 继续控诉并试图离开。两分钟一到，炎热到轻微抖动的空气中有什么倏忽划过，旋即而来的是人体重重坠地的噗嗤声。/p
外围的士兵显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一枪毙命, 绝不拖泥带水。一部分犹豫不决介于两者中的士兵吓了一跳, 连滚带爬地逃回队列中央，上下唇被恐惧牢牢栓在一处，眼神惊恐地望向原以为是同生共死战友的外围士兵。/p
被紧盯的士兵毫无所觉。随着整个广场重归寂静，有几个人走进广场中，两人一组，一人拉起已经死亡身体犹自温软的尸体手掌按压在掌上光脑上确认身份，旁边另有一人作为监督并确认信息，确认完身份的尸体被拖出场地，留下沿途地面的殷殷血迹。/p
广场中央的士兵茫然地看着他们的举动，结合先前卫瑛的命令，不难猜出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们目露绝望，却再也不敢有任何出格的动作。/p
因为牵连的不止自己，还包括自己最重视的人。/p
“直接离城的计划已经失败，米泽安全点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这次任务会有督战队同行，你们的家属也会由专人照顾。这次任务中，临阵怯战逃离、抗命不遵的人，处置方式也是一样。不过只要米泽安全点能成功重建，我卫瑛承诺，无论你们是否阵亡，你们的家属将作为第一批被送出菲诺城的幸存者，并在荒原中享有优先被保护权。新安全点建不起来，幸存者转不出去，所有人继续留在这里都是死路一条，不会有其他可能。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们自己心里清楚。”/p
广场上一片沉寂，一方面因为先前的杀鸡儆猴，另一方面因为所有人知道，卫瑛说的——确是无可辩驳。/p
覆巢之下，又有谁可能独立求生？/p
“既然再没有异议，准备出发。途中你们各队的负责人员会告诉你们具体的行动方案。”/p
卫瑛看着台下。士兵已经开始按照队列朝列车站台走去，事件的发展一如她的预期，她却没有半分喜悦或得意。/p
这些人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他们在边界线的修复战役里大多表现出众，并且都具有明显且致命的弱点——那张自愿参战协定书里的抚恤指定人，就是他们的弱点。/p
卫瑛不想走到这一步，却不得不走。布克区的摇摇欲坠不是没有征兆，士气已经降到岌岌可危的地步，外出的补给队中接二连三出现怯战的逃兵，他们摘掉追踪监控器，带着寻到的少量物资、武器、能源块和外骨骼装甲，消失得无影无踪。/p
补给队里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在荒原里经历过生死的后备军老兵，他们尚且如此，遑论其他。/p
安全点也再拿不出足够让人冲锋陷阵无视生死的物资作为鼓励，更没有时间再去循循善诱说服一大批视死如归的敢死队员。最有效率的做法就是拿捏住他们的弱点，逼着他们为了家人的生命而拼搏。/p
无耻，却极有效。/p
卫瑛垂下眼皮，走下台子来到傅飞羽的身边：“傅军士长，下午开始强制征召国民护卫队员，补足边界线的守卫空缺。一样是挑有家眷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p
形势所逼，傅飞羽也不再那么在意卫瑛的越界指挥。他并足行了个军礼，低声回答：“是，卫中将。”/p
卫瑛颔首，没有对傅飞羽的服从表示赞赏或感谢。她负手往行政大楼方向大步走去，脊椎却不再笔直，微耸的双肩包裹在显得宽松的军服下，背影凸显出前所未有的佝偻和苍老。/p
林汐语好不容易在实验中途找了个理由溜出研究所，急匆匆赶到医疗防疫区和安置二区的边界，却在录入掌纹后被拦了下来。/p
负责值守的护卫队员手抚耳垂，似乎正在接收消息。林汐语站在边界线内侧，显得焦躁又莫名。安置区的非工作人员不能无故跨区，但对于安全点内有工作在身的人来说，跨区的审核倒不算特别严格。她以前都是录入掌纹后随意找个理由就能通行，所以今天的阻拦就格外反常。/p
“很抱歉，林研究员。我这边收到消息，考虑到安置二区目前环境比较混乱，为了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