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开动了,于冰跪在座位上探着脑袋看船底破出的浪花,高兴得哇哇叫。船边有栏杆,于路也不担心,只是说了一句:“阿冰你仔细点,别站太高,小心掉水里。”
男人坐在于路旁边,一直不说话,于路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不爱说话,还是说话费劲不想说,不过一个人记忆缺失,搞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吧。于路也没有打破沉默,将目光落在深绿色的海面上,海风吹过,海面上波光粼粼,在正午的阳光下泛起千万点白银,这常见的景象令他有些恍惚。
有快艇从对面海滩上驶出,在海面上咆哮着,扬起一道雪白的水痕,于冰看得惊羡不已:“阿伯,我也要坐那个!”
于路伸手压着侄儿的头顶:“我们也在坐船,你去叫船长阿伯开快一点。”
于冰还真跑去和船长说了,船长也很喜欢他,便逗着他玩。于路看见活泼可爱的侄子,觉得虽然苦点累点,但也值得。
上了岸,于冰开始撒欢儿起来:“阿伯,我想要那个,海绵宝宝!”他指着路边一个卖氢气球的说。
于路看也不看:“没钱!”
于冰撅了下嘴,瞟向男人,眼巴巴地瞅着他,男人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我也没有。”
于冰也不闹,只是一步三回头地看,于路看着觉得心酸,他家的孩子,是不可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拥有一个富足的童年了。
于路为了让于冰高兴点:“阿冰,阿伯给你骑马!”于冰一听可以骑马,立即高兴起来。于路将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坐好,于冰便张嘴使唤:“驾!马儿快跑!”
两个男人一个孩子在街上走着,倒也意外和谐。于路正在于冰的指指点点下回答十万个为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喊他:“阿路!”
于路一扭头,便看见了他的老同学刘浩洋,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耗子!正要去找你呢。”刘浩洋是于路多年的老同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直到他退学,刘浩洋后来考上了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回到老家做民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刘浩洋穿着浅蓝色的警察制服,头上戴着大檐帽,手上提着一个手提包,含笑朝于路走过来。于冰看见刘浩洋,就要朝他扑过去:“耗子叔叔,抱!”小男孩都有军警情结,喜欢一切警察和军人,觉得穿制服戴军帽就威风凛凛。
刘浩洋故意板起脸:“叫什么叔叔?”
于冰也是个小人精,立即嘻嘻笑:“刘叔叔,抱!”
刘浩洋伸出胳膊,将于冰抱到自己怀里,顺便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于冰的小脑袋上,把于冰美得不行,双手扶着警帽,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最神气了。
刘浩洋看着于路旁边的男人:“这位是谁?”
于路赶紧扭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哦,我正要为这事找你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好像不记得自己家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了,所以我送他来派出所问问情况,看你们能不能帮他找到来历。”
刘浩洋看着对方的样子,严肃起来:“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摇头。
刘浩洋又问:“你从哪里来的?同伴呢?”
男人还是摇头。
刘浩洋说:“你能不能说话?”
男人终于出声了:“能。”
刘浩洋没脾气了:“你头上那伤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男人摇头:“不知道。”
刘浩洋拉着于路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从哪里捡的这个活宝?”
于路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摆摊,他没吃饭,到我这里来找事做,说给饭吃就成,不要钱。”
刘浩洋摸了一下下巴:“那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于路说:“我估计是来岛上玩耍的,可能是跟人打架,也可能被人打劫,把脑袋磕坏了,然后把自己也给忘掉了。”
刘浩洋瞟了于路一眼:“也有可能是谁家的精神病人出走了。”回头大声对男人说,“走吧,跟我回所里登记一下。”
于路问他:“耗子,你说要是找不到他的来历,他怎么办?”
刘浩洋说:“送收容所吧。”
于路说:“那你们会送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吗?我觉得可能是脑子被打坏了,失去记忆了。”
刘浩洋说:“这又不是危及生命的事,哪有那么多经费去检查治疗的。等他自己慢慢恢复吧。我登记一下他的资料,然后在我们的系统发布出去,说不定他的家人会找过来。”
于路想了想说:“耗子,你看可不可以这样,你把他的资料登记一下,然后人我领回去,也不用送收容所了,到时候要是他的家人找来了,到我家来领人就行了。”
刘浩洋吃惊地看着于路:“你留下他干什么?万一是个神经病呢,你家里还有个小孩呢。”
于路说:“他不会是疯子的。我留着他有用,你不知道,他蚝烙做得特别好,我还准备请他来我的摊子帮忙呢。”
刘浩洋明白过来,微笑说:“抓到免费劳力了?行,回头跟我们所长说一声好了。”反正送到收容所也是无所事事,不如让他创造点社会价值。
于路扭头看了一眼男人,想着今晚还能抓住这个劳力,心里不由得有些高兴。他走到男人身边,说:“我同学说了,要是找不到你的家人,就送你到收容所去。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我家,等你家人找来了,然后你再回去。你觉得呢?”
男人点头:“我跟你走。”
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