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周家兄弟给周老爷子守灵的时候,夜半孤清,两平静地回忆起幼年时承欢于祖父膝下的日子。他们兄弟从小感情就好,他们心中怀着乡对于家族的根深蒂固的淳朴观念:唯有兄弟齐心抱团,才能受尊敬、不被欺侮。

纵使他们年岁增长,许多计较随着利益纠葛生出,但流淌血液里的感情,又如何会真正消失。何况死亡和悲痛面前,争执也是微不足道的。

“三哥,决定不咱家铺里干活了。”周北生突然说道。

“哦?”周南生挑眉,“那打算去干啥?”

“……去做别的营生吧。”其实他并没有想清楚出路,但就像唐荷说的,三哥一直对他好,那他也该不问缘由地为他牺牲一次,如果说先前还怀着一点“三哥总会接受现实,总会与和好”的想法,那祖父的去世,则扭转了他等兄长先妥协的想法。“或者再寻别个书院去当教席啥的……”

周南生听出了他话中的迟疑,对于他短期内对读书的极端抵御心理,他们爹和爷爷都没扭转过来,他又怎么会突然自己就想通了,周南生平静地看着弟弟,“跟说实话,铺里真干得自,不怕说闲话?”

周北生苦笑,闲话这几个月来他听得实多了,不然他何至于颓废到躲书房不想外出?可是他也是二十来岁的了,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娇妻幼侄,他如果不逼着自己挺起脊梁骨走出来面对风雨,岂不是当真变废了?至于铺子里干活,与行商们应酬的时候,一开始也为自己秀才身份被反复提及而尴尬、难堪,久了发现这身份能带来好处,就逐渐坦然了。他发现他能挣到钱,陌生领域的成功让他重拾自信,让他意识到他以为白费的前十几年其实不光给他带来秀才的身份更带来了内的敏锐和聪明,也正因为这崭新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他才有动力清晨睁开眼睛去面对新的一天。

但是,“三哥,更重要……”

周南生微微笑了起来,“听到这句话,就足够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自己的退让还有一分怨怼,那听到小弟的话后,这一丝怨怼就完全消散了。他能感受到小弟的真心实意——或者哪怕这话里有九分假一分真,这于他也足够了:如果小弟不看重他这个哥哥不看重兄弟情,何至于去假装?

正是出于这种心态,周南生才分家的时候说出愿意完全退出家庭生意、不要红利的话来。这话并没有跟唐荷商量过,夜里叙话的时候,周南生便跟唐荷道歉了。

“不要紧。”唐荷躺他身边,用手抚着他的胸膛,“明白。”

其实一个对家的付出很容易被理解为软弱。从前的某些时候,她也对他怒其不争过,但他们的女儿降生后她才真正意识到,一个有自己的小家庭后还能兼顾旁的成年的兄弟姐妹是相当不容易的。她的丈夫并没有让她和孩子衣食无着,也没有一味的不讲原则的牺牲,那么对于他始终怀有的对家的宽容,她也应当理解、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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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周家帮着周南生和唐荷一起搬了家。他们一直都有打理老宅子,此前还刷过一回,因此房子并不十分破旧,徐氏却看着这房子被风雨侵蚀的墙面及长了青苔和蕨类植物的瓦顶,心中心酸不已。

周南生和唐荷却十分高兴。他们趁着还没有着手蜡烛生意,便寻了空隙把后院的园子整了,辟了菜畦松了土,种上了时令的蔬菜。边角处还被唐荷种了几种生命力旺盛的花。

搬家要招待家吃饭。傍晚时候唐荷他们的小厨房里第一次单独做饭,炖了一只鸡,用鸡汤煨了青菜和红薯粉,还炒了土豆泥和一道茄子,怕菜不够,还硬着头皮又炒了几道别的菜。

周南生时不时进出厨房,以便及时救场。唐荷被他闹得几乎恼羞成怒:“这几样都是的舀手菜,不会做坏的!”

周南生呵呵地笑,趁着厨房内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偷偷抱住她亲了一下,“好能干!”

“走开走开,油烟大得很。”唐荷挣开他的两手,“把饭菜端出去,叫爹娘他们准备吃饭。”

徐氏抱着小孙女,同周老爹坐略嫌阴暗的堂厅里,看着周南生进进出出,又闻到厨房散过来的菜香,不由地有些疑惑:“他爹,咋觉得这两口子有点喜气洋洋的呢?”

“小夫妻俩是想着以后自个当家作主了,估计是心里激动……”周老爹想了半天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问一旁的幺儿,“是咋形容来着?”

“踌躇满志。”周北生答道。吕氏

“是啦。”周老爹点头,“南生和唐荷都是勤快,又有成算又有勤快,孩他娘,就放宽心吧。看那愁眉苦脸,把乖孙女都快吓哭了。”说着他接过老妻臂弯里的小孙女,“心爱,以后离爷爷就离得远了,爷爷舍不得小心爱咋办哟。”

杨氏一旁笑,“看爹说的,明明三叔住得离咱也就几步路,您说得好像咱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一样。”

徐氏叹气,“只要不一个屋檐底下住着,隔了一道墙一扇门,就远得不得了了。不过老头子,心爱还是天天见得着的,他们两口子要搞蜡烛生意,孩子不得帮带着?”

周老爹看看屋里另一头迈着小短腿咚咚追自己哥哥身后的二妮儿,又看看臂弯里的小婴儿,点点头道:“这个做***,就多照应一下吧。”

他眼睛望向堂厅一角堆放着的蜡烛棍,无声地叹了口气。年轻总想创业,一心想着成功挣大钱,却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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