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与周南生的这次谈话无疾而终。

唐荷上一世的个眼界开阔的人,她看待事物远要比周南生更加抵达本质。周家目前境况固然比别的农户好,可也只是好一点而已,一个小铺子,难道能支撑他们兄弟三个家庭长久衣食无忧下去?何况再紧密的兄弟亲情,也有意见不一的时候,兄弟不能明算账,反而为亲情埋下隐患。

周南生固然比旁的农村青年多一些见识,隐隐明白媳妇说的有一些道理,只是他这见识目前也有限,何况从他的感情上来说,他更愿意相信自家的铺子日后越做越大,赚的钱足够子孙花用,小弟有一天也会做官,他们兄弟不会有争执。唐荷所担忧的事情,遥远且不会发生。

唐荷了解周南生,远比周南生了解她的要多得多。因此她也只是点到即止,笑了一笑,没有执著要求丈夫立时就想明白且拿得出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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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户人家忙累了一年,正月于他们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周家在正月初七之前不开铺子做生意,他们家又比旁人家的活计少许多,只余一点家务活,唐荷跟杨氏分担了,便大大轻松许多。

唐荷的这个。一.本。读。玻其实颇让她觉得有趣g耙皇浪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人:你退一步,她就往前占一步,你寸土不让或收复蕐兀她也不顽固抵赖,反而顺势退后,且不管她背后心中是否有挣扎,至少当面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没一点介怀的样子?

杨氏主动且不动声色地包揽了部分家事,唐荷这时就帮她逗一逗土豆娃,就像哄桃桃一样,给他讲一些改编后的童话故事。当然如挑夜香、浇菜地这样的活仍然是唐荷做的。

唐荷并不是容易计较的性格,事情该做她就做。她跟杨氏从来没有爆发过争吵,以后也不打算爆发。周老爹和徐氏老夫妻俩看在眼里,暗自松了口气。维持一个大家庭,让矛盾悄无声息地消弭,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三儿媳妇行事不错,”周老爹这么跟老伴说道,“以前我觉得老大媳妇有点心眼子,又肯笑脸对人,日后跟妯娌是忍得不闹性的性子。如今一看,三儿媳妇更是难得的脾气,我回头想了一遍,还真没听过她说过一句重话。咱三儿还真是娶对了媳妇。”

徐氏以为他意有所指,面上就有些讪讪地。年前她已经跟娘家通了气说了张春江的情况,徐老爹对这一桩婚事觉得带不来什么,就有些不愿意,徐氏又恨得把哥嫂侄子骂了一通,最后还是她去看过了张春江的人,觉得可以,极力主张之下珠娘还是同张春江定下了这门亲事。如今大势底定,徐氏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总算卸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

“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周老爹又说道,“咱苦累了一辈子,以后再给幺儿也娶上媳妇,这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们几对小夫妻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过日子,有啥磕碰让他们自个掰咧去,我是不打算管了,你也不要管太多了。我们花了一辈子对他们,已经对得起他们了,要是再操心,他们还嫌咱们多管闲事,讨不了好。”

徐氏犹犹豫豫地应道:“……哎。”

周老爷子对唐荷也是满意的。当初孙儿的婚事起波折,他担心如果与唐家的亲事不成,难免有一点亲家不成成仇家的意味,且徐家虽然胡闹,可也是正经的亲戚,如果唐荷不嫁过来,为了珠娘的名声和两家的情分,南生势必得娶她。老爷子如何肯摊上徐老爹和徐福柱这样的亲戚?且老爷子还考虑到小妹的养老送终问题,故与唐家联姻,始终是上上选,因此他亲自出面说服唐荷。当时就觉得这丫头是个聪明人,如今一个屋檐下住着观察下来,发现她难得的还是有分寸:为自己争取到一定优势,就能适时让步。

周老爷子思量半晌,觉得当初承诺唐荷分家的事,还是有点棘手。谁家不希望攒下几代同堂大家聚居都大福气?周老爷子自己觉得,他还是有许多年头可以活的,分家的事情不在眼前,就暂且不计了。何况以目前来看,就算分家,东生一房和南生一房,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只有北生……老爷子虽然对他寄予厚望,也隐约明白如果他中不了,又眼高于顶适应不了庄稼日子,日子有可能越过越不顺意,到时反而是他们做长辈灌输的执念害了他。

老爷子找来幺孙,问道:“北生,开了春就是考府试,你有几成把握?”

这种问题可真难回答,若说没有把握,自己的努力和家里人的付出,又算什么?若说把握大,又有狂妄的嫌疑,且到时如果不成,哪里还有脸面呢?周北生迟疑了半晌,只能低声答道:“我尽全力。”

“尽力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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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生原先住的老宅在他们成亲后就空置了下来,唐荷因怕房子长久没有人气破败,就时不时去打扫,检查是否有顶漏墙裂的迹象。

老宅子静谧老旧,就是穿堂而过的一阵风、屋瓦缝隙漏下的几点阳光,都带有经年的尘埃。

唐荷却很喜欢这里。墙脚处经年不褪的青苔,土墙缝里轻薄瑟瑟的蕨类植物,老堂厅横梁下南燕留下的空巢,木窗棂上线条简单的雕花,她都喜欢。

这几日阳光和暖,唐荷常常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兴致好的时候,就拿一支被周南生用得半秃的毛笔,沾了桶里都水,坐在院中以一方光洁的石板做纸,支腕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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