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墓园里松柏长青,春日暖阳斜挂在头顶,配合上墓园特有的宁静祥和,让人有种敞开心扉、一诉衷肠的冲动。

老周循着记忆,沿着高高的台阶缓缓而上,桑念远的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老周费了一番周折,才从多个墓碑中勉强认出来。听说当初桑家孤儿寡母买得起这么个墓很不容易,几乎掏空了家底,虽然很多人都不信,觉得是他们故意装穷,但那个时候的老周却是因此对桑念远是无辜的又坚定了几分信念。

小小的一块碑上,桑念远三个字显得那么没有气势。不同于其他的墓碑,他连张照片都没有挂,原本一米八多的壮实西北汉子,现在躺在这么窄的墓地里,哪怕只是一捧骨灰,老周也替他觉得委屈。

墓碑上落了很多灰,整体显得灰扑扑脏兮兮的,墓碑与地面的接缝处,还有几丛野草顽强地探出个头来,平添了几分荒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给桑念远扫过墓了。

老周微微叹口气,掏出手帕,仔细地将墓碑擦拭一遍,桑念远三个字,更是被他一丝不苟的将内里暗藏的浮土一一清洁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放下白菊花,点起一根烟,平放在墓碑上:“桑大哥,我来看你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来,真是对不住了。唉,我也老了,有很多事情,不想去想,也不敢想,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你还喜欢抽这红塔山。我给你带了一整包,一会儿留给你慢慢抽。”老周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闲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仍然相信桑念远是无辜的吧。

他将视线落在一般墓碑上安放照片的地方,这里原本是有过照片的,据说桑家嫂子选了一张穿着警服的证照来做遗像,不知怎么的被抓捕他时牺牲的那五名警察的家属知道了,失去亲人的悲痛,因为桑念远的身亡而无法宣泄。他们总不能去鞭打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以解心头之恨吧,可是压抑在心中的悲伤总是需要有一个渠道来宣泄,桑念远已经伏法,那么他们的家人理应承受来自受害者家属的怒火。

一听说这么一个罪行累累的杀人凶手。居然在死后还能在墓碑上贴上穿着警服的照片,因公牺牲的警察家属们愤怒了,那时l市公安局的动作很快,对桑念远的处理决定在他还没安葬之前就已经出来,开除公职。开除党籍。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惩罚,意味着从精神和ròu_tǐ上双重消灭一个敌人。桑念远死后,名声可以说在l市臭大街了。所以这些受害者家属联合起来,冲到了桑家,不但将家中他所有穿着警服的照片砸了个稀巴烂,就连墓碑上的这张也没有放过,哪怕桑家嫂子很执着地将这些照片一次一次洗出来摆好,究竟撑不住家属们一次又一次地抢走撕碎。

闹到最后,桑家嫂子知道自己所作所为除了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不愉快之外毫无意义,最后便也随他们去了。

老周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桑念远在l市变成过街老鼠般的存在,名声臭成这个样子,桑家母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他在l市太出名了,街知巷闻,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很出名。

记得他们家儿子刚上初一时,还写过一篇名为我的爸爸的作文,在市里边中小学生作文竞赛中荣获了一等奖,当初桑念远还请了全刑警队的人去喝酒。学校那边,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他是桑念远的儿子吧。

墙倒众人推,人们对好人变成坏人的容忍度很低。更何况桑念远一开始的正面形象树立的太过完美,直接导致他的儿子桑思锐以前有多受欢迎,出事后就有多受排挤。其实半大的孩子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是会让成年人都觉得胆寒的。他们以为他们了解这个世界,然而心智尚不成熟,他们会比大人更冷酷更无情,做事更不留余地。也许他们是无心的,但他们的嘲笑,他们的排挤。会给桑思锐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后来老周仿佛听到同事提起过一嘴,说以前品学兼优的桑思锐,开始打架逃学,初中毕业就再没去念书,现在做些什么,他却是不知道。不过想想他现在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应该也没有人会在乎他到底是不是桑念远的儿子了吧,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也许才是对他最好的。

渐渐的起风了,老周远远听到几声喇叭响,想来是送他来的出租车司机在催了。毕竟这里是墓园,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总是会本能的有些敬畏。天色微黑,留在这里时间太长,不是明智的选择。

老周将一盒烟拆开,一根一根全部点着,在桑念远的墓碑前排成一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老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才有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男子,从一株松柏的阴影中踱出,目光沉沉地盯着桑念远的墓碑,喃喃说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你是好人吧,却背着这样不堪的名声,被警方当场击毙,葬在这么个荒凉的小墓园里,一年到头也没个人来看。你的名字早已经是警界的禁忌,无论何时何地不小心被提及,都会立刻岔开话题说些别的,仿佛你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那几把枪就是你犯罪的铁证,任上穷碧落下黄泉,提起桑念远这个名字,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你曾经逮捕了多少的犯罪嫌疑人,破了多少大案要案,而是你死得有多么不光彩。说你是坏人吧,偏偏曾经做过的事都有案可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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