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前院正堂,修筑的气势恢弘,一梁一柱皆是力求古朴雅致。
日出时分,日光穿堂而过,更是照的一片煌煌盛景,却也难得不显半分压抑,直叫人觉着境界极大。
“祖父。”苏岚从后堂,穿过连廊,转到前头,日光倾泻在她烟水蓝色锦袍之上,卷起几分烟云之色。
正在瞧着一块寿山石石坯的苏晋,并未抬头瞧她,只是招了招手,叫她到身边来。
“瞧瞧这块石头,怎么样?”
“您老人家赏玩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苏岚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接过那块石料,一双漫不经心的眸子,却是倏地便亮了起来,“这块是月尾紫?”
“你倒是识货。”苏晋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倒是转身,坐到了堂上正手的位子,“拿来刻块印章倒是不错。”
“爷爷可以请田大家来刻,孙儿喜欢他的手艺,无论是谁的字,到他手下,都不损风骨。”
“又没说给你,你这般积极作甚?”
“那真是不巧,孙儿以为是您预备送我的成人礼物。”苏岚嘻嘻一笑,一张脸上,难得带上俏皮之色。
“你既然一块印章便能打发了,那便送你了。”苏晋亦是笑了笑,低头端起茶盏时,苏岚眼中的他,忽而带上了几分,此前从没察觉出的苍老来。
“孙儿昨日回京,才知道宫里竟然出了件喜事。”苏岚瞧了瞧一旁的水滴钟,缓缓道,“贵妃主,怀孕了?”
“已有三月的身孕。”苏晋仍是低头饮茶,姿态闲适,倒是与寻常家中与自己孙子闲话家常的老人并无不同,“你今日入宫,也去瞧瞧她。”
“那是自然,妹妹有孕,当哥哥的定会去瞧瞧。”苏岚亦是低垂着眼帘,缓缓道,“只是,孙儿不明白。”
“没什么明不明白的。”苏晋却是打断了苏岚还没说完的话,语气亦是紧肃起来,“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便可,这个孩子你不能打任何主意,非但不能,你还得保证她顺顺当当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呵。”苏岚轻笑出声,倒是不曾压抑笑意之中的嘲讽意味,“爷爷未免高估了孙儿吧,我何等何能,能保得了贵妃主?孙儿的手,可伸不到后宫。”
“你一会见完贵妃,不妨去瞧瞧皇后。”
“爷爷可知道,若是此时与王家有交易,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苏岚听了苏晋这话,一双凤眼登时便睁成了杏眼,满眼里都是惊诧。
“我不便邀王钰过府,小辈的事,你去解决最好。”
“若是托庇于皇后,那在陇西之事上,王家也会叫我们让步。爷爷,对于这陇西四家而言,若是如今这一口咬不住,便会叫他们逃了。”苏岚语气都带上几分急促,一双眼里的焦急之色,毫不作伪。
“你若不愿意办,我叫你大哥去便是了。”
“国公爷!这事交到我大哥手上,也是不能如此做的!”苏岚长长叹了口气,“王家在陇西这件事上,立场是和归远侯府站在一边的,即便是拼着这个孩子保不住,也不能求着王家啊。”
“皇嗣为大。”苏晋见她的激动神色,缓和了几分,才瞧了瞧她,“如今这局面,你不懂?贵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苏家的投名状!”
“爷爷,我们是需要这个孩子,只是,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可是,括隐这事,若是让步,就再没有能咬住陇西的机会了啊。”
“苏岚,你告诉我,这楚国的权力中心是什么地方。”
“长平。”
“长平的风起云涌之处是什么地方。”
“朝廷。”
“你既然瞧得清楚,也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可孙儿也知道,即便是朝廷上没有这个投名状,今上,也不会对苏家怎样。可,若是陇西这一回咬不死,他们反扑之时,苏家也难独善其身。”
“这件事,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既是你的长辈,又是你的家主。你,只消照着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只是……”
“时辰不早了,你该进宫去了。”
苏岚的目光落在苏晋的脸上,只一眼,便知道,苏晋已是下定决心。那么,纵是她磨破嘴皮,亦不能改变苏晋的心意。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一双眼却不曾看向苏晋,缓缓道:“孙儿,告退。”
苏晋并未说话,苏岚也不介意,从从容容地便直起身子来,一双眼从正堂中央的那副六世家主所绘的山河图上收了回来,便转身而去。
爷爷,你来日,莫要后悔才是。这句话几度滚到嘴边,却仍是被她收了回去。
烟水蓝色的背影,纹丝不动,却是转瞬之间,便消失于苏晋眼前。
*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未央宫正殿,倒是布置的并不奢华,除了描金的凤座之外,却不见金玉之气。可若是细细环视,这四周摆放的器物,皆是有些年头的古物,瞧着雅致,更是价值连城,足见这宫室主人品味的不俗。
“隐之,快起来。来人,看座。”
楚国男女大防不重,苏岚更是自纳兰瑞在潜邸时,便时常出入府中,与他发妻王氏,亦是称得上熟稔,于未央宫中陛见,亦是无可指摘。
“昨儿才听陛下提起,说你回京了。却不曾想,今日便能瞧见你。你在高州虽是说一不二,可到底是边陲之地,我倒是十分挂念你。”王皇后笑意温和,三十左右的年纪,并不显老,自有母仪天下的端庄又不失亲切,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