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前头三十里便是驿站,今晚便在此处歇息吧。”
“离泰州还有多远?”
“还有大概一百五十里。”
“那便在驿站歇下吧,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咱们便直奔泰州而去。”见得宋凡拍马而去,苏岚才对着郦远露出来个玩笑似的苦笑,缓缓道:“瞧瞧,今上未免太看重于我了,冠礼第二日便把我差使出来。”
郦远心中暗道,这难道不是主子你自己求来的差使,机关算尽,现下得了便宜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昨日属下替您收了份贺礼,宛平城来的。”郦远瞧着苏岚那难掩得意的模样,便缓缓道,“齐主给您送的生辰礼,是一支青玉簪。”
苏岚神色平淡地睨了他一眼,道了一句:“青玉簪啊,你卖了吧。”
“敏王送您了几处宅子,里头还有个温泉庄子。”郦远瞧她神色不对,倒也颇有几分后知后觉地拣些好话给她,“属下瞧了,值不少银子。”
“是吗。”苏岚面皮上仍是那副噙笑模样,缓缓道,“我猜有处在辽梁,还有地。”
“正是。”郦远那张素来面瘫的脸孔,倒是难得露出了个勉强称得上惊诧的神色,“公子智计真是无双。”
“不是我无双。只是,阿远啊,我怎么觉着你近来,脑子越发的不好用了呢。”苏岚摇了摇头,“你带几个人,去前头驿站瞧瞧吧。”
官道上马蹄卷起烟尘滚滚,八月底的傍晚,天色已是渐凉。西望天际,正是日影下坠,将那一角染得绯色绚烂。一行雁影飞掠而过,苏岚忽而从身侧亲卫手中抢过弓箭,挽弓如行云流水,她身后将士尚未瞧清楚她动作,便瞧见那一行雁影从中截断,竟是被她射、下来一只!
苏岚将那弓箭塞回亲卫手中,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前头把那只雁捡回来吧。”待得这亲卫扬鞭而去,后头的兵士才是被解了定身咒一般,蓦地发出一阵欢呼:“将军神勇!将军神勇!”
苏岚倒是抬起左手,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便胯下使力,催动马匹,径直向前而行。她此行所带皆是禁军精锐,亦算是她一手调、教,训练皆是有速,见得她如此,便也霎时整肃起来,随着她疾驰于空无一人的官道之上。
秋雁何辜,长风万里相送。只是,恰好撞上了她这个阴晴不定之人。苏岚猛地扬鞭,扬起身后一路尘土。
*
第二日傍晚,苏岚便抵达泰州,泰州刺史亦是早早侯在城下相应。苏岚行路只穿着一袭深蓝骑装,长发以紫金冠束起,里头穿着金丝软甲。单从面上看,便如寻常富贵人家公子郊外行猎一般,倒是叫相迎的泰州刺史一愣,这,这人瞧着一点都不像是手握禁军的大将啊。
“有劳刺史。”苏岚将鞭子甩给身旁的郦远,便利落地翻身下马,“我此行所带兵士不少,恐扰庶民,便叫他们城外驻扎,烦劳刺史着人补给于我麾下。”
“自然。”泰州刺史自是拱手回礼,态度极好。他不论是出身还是官阶,都不如眼前这少年,唯一比她多的便是年龄,只是,在这楚国官场上,年龄大有何用处?
“泰州府衙已备下薄酒,还请侯爷赏脸。”泰州刺史此行乃是乘车迎接,苏岚无法,便也就下马登车与他同行。
“多谢大人,只是,岚已将拜帖投给陈侯爷,明日一早,便亲往寿阳,今夜这饭,恐是无法了,大人莫怪。”苏岚脸上挂着面具般的笑容,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丝毫不端苏家侯爷的架子。
泰州刺史虽是被她拒绝,可哪里敢怪她:“侯爷说哪里的话,侯爷一路疾驰而来,必是疲惫,下官考虑不周才是。只是您方才提及,明日便要往寿阳去?”
“寿阳与高阳倒是方向略有些偏差,我便将大军暂托泰州,三日后再开拔出发,刺史大人可方便吧。”
“自然。”
“那便多谢大人。”苏岚闻言露出个笑容,微微点头,那张脸明媚的惊人,泰州刺史一时竟是瞧得发愣。
“那,苏某便与大人别过。”苏岚这一声,才将泰州刺史的神智拉了回来,恍然间马车竟已停在了驿馆门口。泰州刺史的脸霎时便涨红一片,他人已中年,竟瞧着人家指挥使的美色出神,真是,唉,丢人呐。
苏岚倒是没给他尴尬的时间,径直便进了驿馆,身后骑马随扈的亲卫更是训练有素,立刻便各自寻了位置,接管了整个驿馆的防卫。
“寿阳郡不归泰州管辖,按照州划,算入陇西府。不过寿阳离泰州颇近,情况倒也相似。寿阳郡面朝洛河四州,气候算是陇西府最好的了,陇西府大半粮产皆出自寿阳一郡。陈氏在陇西算是独树一帜,寿阳郡守亦是其族人。”驿馆里头,自寿阳回返的郦青与郦远相对坐在苏岚的下首,“您觉着郑大人和玄大人会在寿阳?”
“如果只有玄汐,我并不十分肯定,只是郑伯父也同在一途,我便有八分的把握。”苏岚点了点头,“你看这舆图,寿阳与高阳,瞧着南北两向,可是中间山地狭长,论距离其实不过百里。自得信到今日,已过了近六日,足够他们到寿阳了。”
“归远侯府怎么个情形?”
“安插在郡守府的眼线回报,张淇已经被送了回来,只是他的通信仍被监视着,我们的人便也没有贸然接触。不过,张淇已经着手理事,他调动高阳的账目粮草,归远侯府都没有阻挠。”郦远缓缓道,“归远侯府这边,倒是有些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