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为亲往楚国不妥!天子乃千金之躯,何故涉他人之地?况且,楚皇的登基大典,您如何自处?圣人,还请三思!”
“请陛下三思!”大殿里群臣跪下一片,只有御阶下端坐的几人岿然不动。
“吵了几日了,诸卿累了吧。”御阶上的人脸孔在十二旒冕后若隐若现,声音清冽而又冷肃,“诸卿不累,朕也不想听了。”
“赵尚书。”齐朗的声音愈发冷肃,“国书未下之时,你不劝谏,如今楚国的回函都到了,你却劝朕不要去了。你这是要让朕在天下人面前做出尔反尔的小人,可是啊?”
齐朗语调微微扬起,一句“可是啊”被拖得余音悠长,不夹一丝感情,却叫朝上众人背后发冷。
那当先跪下的赵尚书此时只得伏在地上道:“臣不敢!”
“那赵尚书想朕如何呢?”齐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情绪,柔和了几分,却更叫底下的群臣胆战心惊。皆低下了头,不敢去瞧齐朗那缓缓扫过的眼光。
“臣以为,陛下亲往楚国并不不妥。”这时站立一侧的礼部尚书林航微微一笑,出列到,“此事既已是板上钉钉的,何必再议?倒是陛下入楚的一应事宜如何安排才是当务之急。”
“太尉如何看?”齐朗微微侧头,看向端坐的中年男子,“荐何人监国?”
太尉穆柯被他点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请王丞相监国如何?”
被他提到的王丞相王愫正与他相对而坐,听了这话,缓缓抬头,眼里一片怔楞,竟是一副将将清醒的样子,宛如写意山河的眉眼清隽而不染纤尘。
“汝阳要随着朕。”齐朗摆了摆手,“老七,你来监国,如何?”
被齐朗点了名的宁王齐玥随即跪在地上道:“臣弟惶恐,定当尽心竭力。”
“着太尉与太傅二人秉政,尚书、九卿协理。”齐朗叫了齐玥起来,“如今到了春耕时节,还请诸位多多上心。内外之事,审慎决断。”
“臣等惶恐。”
“陛下。”才下了朝王愫便被齐朗身边内侍叫住,引着他来这宫墙上。
“阿愫。”背对着他的齐朗微微一笑,转过身来,一袭月白常服衬得他温润如玉,全无朝堂之上的冷肃样子。
王愫缓缓上前,站在他身侧,道:“陛下召臣,可有要事?”
齐朗转过身,沿着城墙上甬道缓缓前行,王愫亦跟在他身侧,听他道:“依你看,谁逼着赵颉来做这出头的椽子?”
“臣不知。”
“朕叫你说。”
“太尉吧。”王愫笑容虚伪,声音清冽,“毕竟贵妃主还被您禁足,这次随行的可是贤妃主。太尉大人可是吃了个大亏。”
“太尉。”齐朗的声音一片阴冷,厌恶之意毫不掩饰,“他只怕是真将自己当做了国丈吧。”
“论理,他也算是国丈。”王愫依旧语意带笑,“贵妃主可是您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告祭太庙,列祖列宗、天地山河都可为证。”
齐朗脚步一滞,偏头去瞧王愫脸上懒得掩饰的虚伪笑意,叹了口气,道:“何必嘲讽于我。”
“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齐朗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去抚眉间皱纹,“是我活该。”
“程侯府重修一事,你以为如何?”齐朗将身子依靠在城墙之上,眼光遥遥落在城东。
“陛下心中成算,臣并无异议。”王愫亦随着他看过去,“只是,陛下可想过,这边无论此事成与否,她兄妹二人,在楚国都难以自处。”
“新帝重臣,苏家嫡子,难以自处夸张了些。”齐朗面无表情地道,“今时今日,恢复苏胤名誉于朕还是难了些,但朕要叫他们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恢复程侯的名誉,于何人有好处?”王愫语音也不得拔高了几分,“于阿颜?于阿峻?只于您有好处!只怕事成那日,她二人也要被置于死地吧。”
“阿愫,你失态了。”齐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你我皆知程侯当年是枉死,这亦是阿颜所不可释怀之事,我不过想还她一个清白。”
“再顺便将太尉逐出朝堂,示好太傅,将柳氏重新拉回您的阵营。”王愫神色又恢复往昔平静,却掩不住眼底嘲讽,“前朝后宫,皆是您的棋子,臣哪里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齐朗只余一脸苦笑,瞧着王愫,并不说话。
王愫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陛下既然早已下定决心舍弃她,又何必千里去瞧这一眼?也是,您千里赴约,也未必赴的是她的约。”
“阿愫,你看这城墙下是什么?”齐朗语意艰涩,词句之间夹着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宛平城,南国百姓,您的江山。”
“是偌大个天地,是未归一的山河。”齐朗轻叹一声,“从儿时,我第一次站在这瞧宛平城的灯火,我就立下心愿,总有一天,天地山河要在我手里归一。时至今日,从未变过。”
“大争之世,匹夫亦怀国忧。”齐朗语气轻缓,“这承平天下,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
王愫站在他身旁,看他侧脸。他那张才二十一岁的脸上,挂着与年纪全然不符的冷冽老成,眼底有着不由忽视的坚毅。这等意气风发之言,他讲来也只是字字千钧,却不像是豪言壮志。
“可我还是求过,这天下间,有一个她。”齐朗缓缓闭上眼睛,“显立二十一年,我以为她死了,便绝了这念头。”
“如今,虽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