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知道,谁和我一起遇刺?”司徒岩若由魏则中扶着,下了车辇,低低一笑,“正是那恰小王子金日磾的恩人。”
“这样的巧事?”魏则中这话说的语气平缓,丝毫不像个问句。
司徒岩若微微一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轻轻一转,瞧着倒似个陌上少年般的样子。
“玄先生这边请。”金日磾从他二人身边而过,态度颇为亲昵的同身边一个黑衣的男子说这话,见得他二人,便顿了脚步,引着这位玄先生上前。
这时司徒岩若方瞧清楚那人,正是故人玄汐。魏则中此前倒是从未见过玄汐其人,此刻他缓缓转过半边身子,露出整张脸来,竟是叫向来自负容色的魏则中都微微一愣。
“这位是楚国清原玄氏的玄潮生,玄先生。”金日磾笑呵呵地拉过一旁的若朗,为几人引荐,“乃是专做北地生意的,倒是和楚国京兆那个朝廷上颇能呼风唤雨的玄氏,关系并不十分近。”
“王子不是为两位商人一道搭救的?怎,不见那位?”司徒岩若微微一笑,眼中却是锋芒锐利。
“我那位恩人,早先受了伤,到了这,又染了风寒,实在是进不得宫。”金日磾叹了口气,一脸毫不作伪的忧心忡忡,看的司徒岩若也暗暗赞叹,“我才送了医师过去,只得请玄先生一人单独见大汗了。”
“在下,见过王爷。”玄汐微微一笑,拱手躬身向司徒岩若问安,一副‘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会说的’样子,真有几分奸商风采。
司徒岩若这才觉出今日玄汐的不寻常之处。他在楚京时,虽与玄汐接触不多,但几次见面,除了那夜宫宴他和苏岚驰骋御道碰上自个与齐朗出宫,瞧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这位玄郎似乎都不曾露过笑颜。
而眼前的这自称玄潮生的玄汐,却一直都在微笑。虽那笑容半分都未入得眼里,只浮在皮上骨肉,便已足够叫人为他侧目。
他本就生的艳若桃李,便是冷若冰霜之时,亦有凛冽彻骨之美,此刻冰雪初霁,竟叫人觉着如浴春光,仿佛踏入春园一般。
通晓汉学的人,自然知道,这潮生二字,是再敷衍不过的掩饰。魏则中此刻早已笃定,眼前这黑衣男子,便是那楚国双壁之一的玄汐。至于与他同行而未现身的那位苏姓商人,十之八、九,就是苏岚。
若朗自然也瞧出这暗流汹涌,而他那表弟倒似乎对这三人之间恩怨颇是清楚。
“几位,还请入宫吧。”若朗微微一笑,便做了个手势,“请。”
“我听人说,那可是个冷美人。”魏则中挥退卢航,自个搀着司徒岩若缓缓行着,“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冷与不冷,无外乎是今儿带哪张面具罢了。”司徒岩若倒是细细看那宫墙,似是要瞧出些东西来,回答魏则中的语气仿佛闲话家常,平平淡淡。
和金日磾并肩而行的玄汐亦在暗暗打量着这所谓的扎鲁赫王宫,一旁的金日磾倒是颇为识趣的一路低声给他介绍着这王庭格局。
扎鲁赫王宫比之一般行宫,都小了不少。扎鲁赫人不兴纳妾这一说,便是大汗,能立得侧妃都是有定数的,因而这宫中女人是不多的。不过扎鲁赫人亦极是重视繁衍后代,比之汉人只有过而无不及。多子多福在扎鲁赫部落不单单是汉地所谓的家族兴旺的象征,更多的是部族存续的基础。扎鲁赫尚是游猎之族,孩子年幼夭折的不在少数,便是大汗帐中也不例外。
三十六岁的博格,十四岁便迎娶了如今这位大妃。这二十年间,这位大妃为博格生了连带若朗这个长子在内的四个男孩,一个女孩。
长子在博格得位之后便被立为太子,如今也已成亲,他的第一个孩子去年夭折于风寒,故而尚无子嗣。次子夭亡于博格夺位时,他那一众兄弟的混战之中。后头的两个幼子,一个才成了婚,最小的那个,才十岁出头。而唯一女孩子已嫁到了东边的渤海部做了渤海阏氏。
大汗侧妃最多只得四人,博格倒是还有三位侧妃。这三位侧妃,人人膝下都有两个儿子,另外还生了不少女儿。可即便是这样,三十六岁的博格,仍算是扎鲁赫人眼里膝下空虚的代表。
魏则中在后头听得啧啧称奇,低低一笑道:“若我阿姐是扎鲁赫的大妃,这时候,早被换了吧。”
司徒岩若听了倒是报以一笑,道:“有你魏家这样的家族在后头撑着,哪怕在扎鲁赫,就算是真不能生,也未必会怎样。”
“殿下这样说,是提醒我,外戚势大?”
“嘘。”司徒岩若摇了摇头,“我可没有这样说。你瞧前头大殿乃是一路而来最为恢弘的,怕是要见到博格了,你且打起精神来。”
“若不是近来阿姐难做,我是当真不想陪你走这一趟的。”魏则中也正了神色,顷刻之间,又变成了那个隐有倨傲之气的魏家郎君,清逸出尘,不可攀折。
“王叔。”才过了殿前御道,若朗便疾步迎上前头站立的男子,“劳烦您了。”
一旁金日磾亦是欠了欠身道:“右贤王舅舅。”
玄汐仍旧笑意盈盈,毫不掩饰地就直直打量着眼前的右贤王。这位右贤王乃是老汗十七子中排行十五的小儿子,乃是先大妃所出,外祖是王庭老臣,颇有威信。这位右贤王上头曾有个哥哥,是老汗次子,早在他未出生时,便被老汗长子所杀。因而,他这个幼子,早早便站在了博格身后,更是借着博格,亲手杀了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