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葬在山东。棺椁不必运回南京。”朱棣丢下这句话,摆摆手,示意英国公和杨荣出去。
明确旨意的两个人,当即二话不说,也不敢再多问一句,连忙拱手退下,一一安排下去。
“皇上那么爱重贵妃,就真的忍心她一人孤零零的葬在山东?”离开皇帝军帐,杨荣大感疑惑。
“杨兄呀,你还需要跟在皇上身边多历练几年。皇上的用心。我已然参透。”
英国公张辅捻了捻胡须,脸上涌出一种自得的表情,“皇上正是爱重贤妃,才不把她带回南京安葬。你看,徐皇后到今年都闭眼三年了,皇上依然把皇后梓宫停在南京皇宫内,为的是什么?”
“弟愚钝。谢张兄指点。皇上若把贤妃风光葬在南京,将来他若定都北京,贤妃便只有孤独留在南京。现在他把贤妃临时葬在山东,将来正好和皇后一并起灵,迁葬北京。”杨荣也一点就通。
两位老臣算是准确揣摩了皇帝的心思。他们更加心照不宣的按照朱棣的意旨,去做好一切。
皇帝此行,并没有带钦天监,张辅和杨荣迅速在本地物色了一个人称“王半仙”的阴阳先生。
这阴阳先生有些本事,一来就根据贤妃娘娘的去世时辰,占卜出贤妃娘娘生辰八字和属相,张辅和杨荣皆是惊为天人。
“富贵在天,死生有命。一个人从他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的死期,请转告皇上,这都是命,不必太过伤感。”
王半仙胸有成竹的掐指一算,悠然道:“贤妃娘娘属虎,寅时生人,下葬日与申时生人相冲,所以申时生人不宜送灵,一律回避。否则大凶。”
“咱们皇上正是申时生人啊。”英国公忧心忡忡的说。
皇上这么爱贤妃,能不送她最后一程么?
“我们就把王半仙的话转告皇上,希望皇上能听我们劝告。”杨荣提议。
于是,下葬之前,几个在朱棣面前说得上话的将军一起请命,说皇上这些时间忧思太重,何况贤妃死得太过年轻,就请回避。
朱棣沉默不语。
夜里,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吴二红似乎听见了永乐帝账中传来声声低吟浅唱: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处凄凉否?
一向并不热衷吟诗作对的永乐帝,此刻在这凄风冷雨夜里独自吟诵起顾贞观的《金缕曲》来。
曲声悲凉,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痛苦出诗人”啊。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吴二红也在心里默默应和......
凌晨五点起灵,这个时候,山东临城的天空,还根本漆黑一片,寒露逼人。
就在贤妃棺材要入土的那一刻,众人忽然听见了朱棣的呜咽,皇帝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拍打着棺木,哭喊道:“妍儿,你们不许把我的贤妃葬了呀。”
正在主持葬礼的王半仙看见皇上来了,脸色都变了。
他赶忙掏出一把黄纸,朝空中点了,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又拿出一张黄表纸,问英国公要了皇帝的名讳、生辰,写在纸上,将名字中间点一个红色圆点,然后将黄纸四角相对,叠起来,再放在朱棣的左胸口处,口里依然念念有词。
英国公和杨荣见王半仙这样郑重,俱感奇怪,只是,这英国公虽然也承认此阴阳先生有些道行,但他毕竟是行伍之人,对这些鬼神忌讳到底没有那么上心,因此没有在意。
可是杨荣就留了个心眼。
且说那些起灵的人因为一向忌惮朱棣,虽然知道皇帝此刻停灵,是不理智之举,但还是齐齐放下棺木,怔在原地,等待朱棣发号施令。
朱棣楞了一下,挥了挥手,这些起棺材的人又合力将贤妃下葬。
朱棣看大家在七手八脚的往棺材上掩土的时候,又小声呜咽起来。
众人这时看朱棣,已经不太像一个皇帝,而像一个失独的老人,再也没了之前的跋扈威严,便一起又拖又劝,总算将朱棣带走,贤妃顺利下葬。
“传令山东当地官府,必须出役看守坟茔。每日一班,三日一祭扫,一月一大祭。日后,我亲自来接贤妃走的。”朱棣丢下这句话,无力的回了军帐。
“钟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谁寻……”
临城幽冷的晨风里,传来这首朱彝尊的《高阳台》,那是永乐帝最后的悲泣。
葬礼过后,杨荣偷偷找到王半仙,细问原委,那王半仙叹了一口气道:“此乃天机,本不可泄露。我早已经说过,一个人从他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死亡的时间。我见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很想利用这位贤妃的葬礼,帮他改运,未曾想,他还是来送贤妃娘娘,犯了大忌,只能说,宿命如此,非人力可违了。”
杨荣待要再问,那王半仙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已种下口孽太多,先生是有心人,日后自己去琢磨吧。”
便不肯再多言一句。
班师回朝的大军继续向南京进发。
此时,远在北京的朱瞻基,收到了皇爷爷同回南京的指令。于是赶紧和夏元吉尚书一起,带了孙灵微和吴二红,与十一月启程。
在马车上,经过去年那个隘口的时候,吴二红忽然看见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红儿,真的是你?”吴二红下马出现在吴大牛面前的时候,这个粗糙的汉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爹爹,”此刻,吴二红忽然对这个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古代人,产生了一种无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