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王简家好过住客栈,江南大都没有设火盆和暖炉,更不用说地龙,但王简也是自北方而来,深知北方人在潮湿的南方过冬,是一件备受煎熬的煎熬,因而既然已到了江南开春的季节,仍是给厉出衡送来了木炭和火盆,以解他们以湿润气候的不适。

杜且睡踏实了,醒来一睁开,厉出衡已经起身,她暗叫一声不好,叫来白芍梳洗更衣。而此时,厉出衡和王简正在前堂下棋,方氏坐在一旁烹茶。

江南产茶,今年的春茶刚出,各州府比京城更早地尝了鲜。杜且以前不懂茶,在纪太夫人的调教下,只能品出个好坏,说不出当中的所以然,但烹茶的手艺还是会的。平日纪太夫人邀请各府的女眷小聚,总是让她当众烹茶,一来搏个存在感,二来培养她优雅的气质。其实烹茶喝的是心情,人美自然茶也就香。

方氏虽然姿容普通,但受的是世家最正统的教养,举手投足,利落干练,没有哗众取宠的多余动作,看起来没有纪太夫人所教习的赏心悦目,却胜在实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方氏看到她进来,微微抬头,示意她过来喝茶。

杜且悄然走了过去,棋局已进尾声,厉出衡占据明显的优势,王简投子认负,笑意爽朗。

“连着输了两盘,我近三个月是不想再下棋了。”王简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接过方氏递上来的茶,对杜且道:“我习惯早饭之前,先喝喝茶润润喉咙,这是到了姑苏养成的坏习惯,都是茶喝多了伤胃,不宜空腹,可人总要有一些坏习惯,才能活得自在。”

杜且陪着笑,心道舅父这是在说她贪睡晚起吗?她默默地望向厉出衡,厉出衡正在品茶,全然没有注意到杜且的异样。

“以往在家,总是不得自由。”王简把茶盏递过去,方氏给他续了茶,他泯了一口,在唇齿之间细细品味,“莫归,你十岁随甘大儒游学,虽说性子玩野了,可世家的本分不能忘,该怎样行事切不可率性而为,平白给人添了话柄。”

说完又是深深地看了杜且一眼,继续道:“外甥媳妇也是,一家主母总要有主母的样子,听说你在京城也掌了中馈,可江南不比京城,你的担当要更多。京城里勋贵圈都是你熟悉的,无非也就是亲戚往来,还有莫归的同僚上官之间的交际。你们到了江南,却是真正的从头开始,千头万绪,切不可有一丝的疏漏。你们各带了一个侍婢和一个书僮,以后必是要从扬州找人,都不是熟悉的人,在府里也是要谨言慎行。”

杜且点头应下,“舅父这里可有信得过的人,从姑苏买几个婢女上去,也可少些麻烦。”

方氏说:“人倒是没有,都是从太原带过来的人,统共就四个婢女和两个粗使的婆子,还有郎君的书僮两名,外间行走的仆从两人,但凡是家宅中的事情,绝不私用州府的衙吏。你们为何不从京城带人过来,用着放心,也不用再调教。”

杜且说:“我出嫁时只带了白芍一人,其他三人都是进了门之后置办的,也没用几天,若是带了她们过来,也到年纪要嫁人,心思难免浮躁,也就留在京城看着家宅。目下京城厉宅没有主母,英姐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我想九叔也该再娶了,等新的主母到了再由她去安置。我和莫归就两个人,用不着太多的人,但也要挑些得用的,到了江南还是找当地人,也能多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以免闹了笑话。但如何挑人,这是一个大的问题,毕竟人生地不熟。下面的官员多少双眼睛看着,这还没有扬州城,就有人送钱送人的,我这要是开口说要挑婢女,还不得踏破门槛,平白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所以,这件事还是我的疏忽。”

该认错的时候,杜且毫不含糊。

厉出衡道:“我向来只有阿松跟着,并不需要太多人。不过到了扬州,也算是自立门户了,该有的也都不能少。这些事情不急,到了扬州再慢慢置办。”

“如何能不急?”王简正色一凛,“你一到了扬州,就有地方官要来拜会,没有跑腿通传的,府里没有侍候茶水的,这像话吗?”

杜且还是没有考虑全面,一辈子没有出过京城的人,总是容易想当然。

用过早饭,王简就去了前面的衙门办公,厉出衡带着杜且,后面还跟着一个睡眼惺忪的谢桐在姑苏外闲逛。

“你也别担心,船到桥到自然直,谁都有第一次。”厉出衡看她一脸愁容,轻声地安慰着,虽说王简把事态说得很严重,可他却没有这方面的隐忧,“五爷,交代您办的事,可办妥了?”

谢桐打着呵欠,“大人说的是哪一桩啊?您交代的事太多了,您不明说,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件。”

“叫你置办的婢女和奴从。”

“原来是这件事啊……”谢桐伸了伸懒腰,“办妥了,先从谢家老宅那边要了人过来,绝对可靠。小丫头也都很水灵,江南养人,想找太丑的也不好,影响厉大人您的形象,找太漂亮的,嫂夫人会恨我的,再说了找不到像嫂夫人这么好看的人。所以,我就让他们随便挑人,都是得用的。”

厉出衡冷冷地睨他,“话还真多。”

谢桐无辜地耸肩,“我说错什么了我!”

杜且拉了拉厉出衡的衣袖,“五爷安排得很妥当,让我自惭形秽。这本该是我这个一家主母该做的事情,却让他考虑得如此周全。”

谢桐连忙摆手,“不是我考虑周全,是你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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