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十六岁嫁入杜家,十七岁就生下杜季延,但此后二十一年再无所出。

官宦人家,尤其是杜家这样在京城里没有深厚根基的人家,难免都想着要开枝散叶好立稳脚跟。这些年杜家虽然再无大功绩,但也算过得安安稳稳。眼看杨氏身虚体弱又年岁渐大,她的娘家人都不止一次要送些丫鬟过来让她收了入屋。幸好自家夫君态度坚决,也并不贪恋年轻貌美的小丫鬟。

虽是年近四十,其实杨氏也不太显老。她个子高挑,面容沉静,生为礼部外郎家嫡女,身上也有一股诗书女子独有的雅致。因着这一层关系,平日里她在杜家还颇受重视。只是每到秋冬就常要卧床休息,并无精力料理府里的事项。但再怎么不敢耗费心神,这唯一的儿子当然也是放在心尖尖的了。

“季延啊,你这里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杜家三兄弟各自分了新院子,三房这边只有杜季延这个独子,安排起来也宽裕许多。这紧挨着主宅的独门独院都是他一个人住,往后也就用了来做新房。

原来他独住时屋里只摆了些日常要用的案榻笔墨等物,门边还常挂着矛剑。自打提了亲,屋里就陆续添置了不少家具,还有许多空有其表没什么实质用处的摆设。杜季延更是整日在这边敲敲打打,可见是挖空了心思要讨好未进门的小娘子。

杨氏说起来都要有些吃味,但转念一想当年夫君也是亲手给她做了镜匣,似乎杜家男儿都有这么一股傻乎乎的劲。

杜季延听她问起,沉思了会儿才摇了摇头。他原本计划还要将院子翻整一遍种上小铃铛花儿,但如今也用不上了。

“那去西南州,总要多带些衣物被褥、干粮药草吧?”杨氏揉了揉眉心,小的时候明明泼皮又聒噪,长大后却成了个闷嘴葫芦。

前两年还操心他娶不上媳妇,哪晓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上了乔家的女儿,还自个儿去陛下面前求了赐亲。明知道儿子心中有自己的主意,但总也是忍不住要担忧。亲事还没有准备妥当,又开始给他收拾出门的行李了。

“好。”这些东西携带不便,如果真的遇上流民还容易发生抢夺,恐怕根本带不到西南州。但想到要带着小瑷儿上路,又看到母亲明显没有休息好显得憔悴的面容,杜季延还是动了动嘴应下来。从京城到西南州境足有千里,前面半个月总是用得上的。

杨氏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她环视一眼焕然一新的院子,想到大嫂的吩咐,忙问道:“你可曾再去凉国公府问过,迎亲的时候该去顾府还是乔府?”

也不怪她有此一问,实在是顾小公子和凉国公闹得剑拔弩张,听说顾小公子将人带走后乔姑娘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这……等日子近了打听一下她住在哪个府上不就行了?”杜季延素来就不喜凉国公,也没有将这件事想得严重。

“你就不怕到时候找错了地儿,或者顾小公子根本不让你进门去?”杨氏哭笑不得,幸好有身在礼部的父亲提醒。光靠打听可不是准事,万一喇叭唢呐吹着过去走错了地,闹了笑话还不算什么,就怕要耽误了成亲。

杜季延细细一想,倒真觉得小舅舅可能为了留住小瑷儿故意误导出这样的事情来。

另一边顾子桓正在与何晏止和刚从那高家出来的阚德泽喝酒,忽然就觉得耳鼻发痒,扭转身狠狠打了个喷嚏。

“天干物燥,格非兄可要小心着凉啊!”被“关押”多日的好友终于放了出来,何晏止当即就背着他们两人的包袱去投奔顾府。

可惜顾府目前只整修了乔大姑娘住的流云阁,顾子桓只随手指了一间蛛网横布的客房让他们住进去。何晏止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不错过任何一个攻击他的机会。

顾子桓懒得提醒他“天干物燥”和“着凉”之间并没什么联系,与阚德泽说起他在高家的事。

“高烁华要求我父亲运粮去西南州,尽快解决那里的灾民饥荒问题。”阚德泽神情仍是淡淡的,似乎无论是在高府锦衣玉食的奉养还是顾府这样简陋的招待对他而言都并无区别。不过想起高家家主说的话,眼神里还是带着嘲讽。

他当然是在高烁华面前满口答应了施粮。实际上即使他不答应,家中父亲也断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却不曾保证过,阚家施粮与高家有何相关?

“哦?”顾子桓是不屑与高家人周旋的,也深知高家在阚德泽手里讨不了好处。他心头还记挂着约了银楼的人给乔瑷打些压身的手镯,闻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他答应三日之内给我求一道圣旨。”阚德泽也无意吊人胃口,何况他此番入京主要目的就是拿到圣旨。不过思及前后见过的两批高家人,仍是十分不解:“依我之见,高家人唯利是图,一则身无点墨,二则蠢极无脑。绝无可能逼得伯父带你返乡吧?”

“父亲当年乃是丁忧。”顾子桓冷冷纠正他,仰头喝光杯中酒,正要离开就有下人前来请示杜家公子求见。

乔南自然是早就回去了凉国公府,乔瑷身边仍有柳初和杏初照顾。双福当日推伤了刘嬷嬷,乔瑷原是想好好教训她,谁知后来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也根本顾及不上。不过现在凉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双福自知回去要受赵氏打骂或者发卖,宁愿留在顾府做些粗使丫鬟做的整理扫洒也不肯离开。

除了她们,顾府自从开始动工又陆续来了十几人。如今这些人各司其职,顾府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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